“澄康,這花為何名?瞧它好的很,是家中新品麼?”
“名為紅月,是新品。”
天一亮,柳七妹收到消息回到城東徐家,在半腰身高萬紫千紅的花海中一眼先看到兩個青年公子一邊走一邊隨意說話。
“老夫人呢、”她問站在門口的一個小廝。
“公子說一會兒就到,請姑娘先到前院等候。”
左邊就是公子楚瑾煊,他才二十四歲年華,但相貌出眾不同凡響。容貌清雅標致,氣度也翩翩閒雅,有儒雅書生之氣,不像尋常富貴人家那樣的隻帶著富貴而無風雅的俗氣。
可柳七妹知道,雖然說他俊俏,但他那身不知哪裡來的寒氣也讓會讓她突然畏懼的很。因為他雖是天賜的美顏相貌,但也似乎應了那句常言的“貌美之人卻無美心”一話。她知道小廝們私底下說這公子的性子極不溫和,常是一身冷氣隨身。每次見到他,都不知道為何便覺得不知何處飛來的冷刀子要割人的喉,伺候他起來尤為心脾乏力。
“哦,哪兩字?”楚瑾煊聽了,竟隨手折了一枝牡丹放在眼前,有興趣的仔細看著。
“紅白紅,月圓月,”右邊那位與朱謹煊年紀相仿,約莫也有二十出頭,年輕又爽俊的公子,正微笑著與他說話解釋。他是比楚瑾煊小兩歲的,徐府的大公子徐澄康,是他的表家兄弟。
“紅月?”
楚瑾煊捏著那支牡丹,真是牡丹中的珍品。尋常的牡丹隻是一色示人,而這牡丹竟然有兩色來平分這一朵的絕美容貌,一半紅一半白,紅似夕霞,光耀奪眼,白如朝露,鮮粹欲滴。
他以前曾見過彆人家的二喬,也是兩色花。這牡丹和二喬有些相像,仔細一瞧還有些不同,花二喬的顏色多是紫紅加粉白,像他手中的這種是大紅加純白,紅白都如玉般純淨,該是徐府的花匠又花心思做出的新品。表姑父總是舍得花大價錢在這些花花草草上。
“公子,楚公子欺人太甚,如此狂妄,快些讓他離去才好。”
牡丹園裡,楚瑾煊離去後徐澄康的一個小廝走到主人身邊,心中很是不滿。他們徐家與楚家說起來是這樣的,楚瑾煊的祖母,楚家的老夫人徐氏是徐澄康祖父的妹妹,是老姑奶奶,到他出五服了,和他算起來是偏遠的親戚。
楚瑾煊年初的時候突然發書信想到城外的老房子借宿幾日,然後過了幾天不由分說就一匹車馬送去了幾個人居住,保密的很,男女也不知,他本人卻沒有來。這幾天他才來了,住在徐家,對待這裡好像自己家裡一樣,想乾什麼乾什麼。這都被人叫囂欺負到家裡了,楚瑾煊太目中無人了。
“表兄做事向來自有分寸,莫要口上惹事,當心禍從口出。”
徐澄康依舊麵不露色一邊看著牡丹溫和的勸著嘟嘴的小廝,一邊看著東方的黃日更加升上杆頭,卻還有日上中天等著他,離他夕陽西下落山不再放出光亮的時刻還差的遠著呢。想使一點小口風就想阻攔他往上升,簡直是蚍蚨憾大樹。該是還沒有吹口氣出去,反被他發出的熱烤的整個人都在火中一般,怕是性命都要堪憂。
“公子,”小廝猛然看到了楚瑾煊的一個小廝在園門口往這邊看,心中一驚,方才自己淨是嚷嚷的大口氣。幸好公子安然平靜的處事,溫和的化解了這麻煩。他惱恨自己不分當前形勢,又著實佩服公子的聰明忍耐,想來他當主子自是有他的道理。
“回屋罷。”徐澄康帶他離去。
“老爺和老夫人來到了?”柳七妹等在前院,過了一會兒丫鬟稟報老爺老夫人和夫人都來了。
“我的兒,快快來到此處。多日不見你,快讓我瞧瞧。”楚瑾煊的母親多日不見了嬌兒,心中一直若有所失。如今終於見了他,定要細看一時:“快來這裡。”
“你還是快些讓他坐下罷。瞧你兒那臉色,紅臉的關長汗多如流,定是到哪裡瘋玩去了。”楚老夫人對兒媳斜目爾視:她叫了這麼多年了,還是放不開兒子?在家叫叫也就罷了。可這大庭廣眾之下,把他楚家正府之主還作孩童呼來喚去,也不顧得眾人笑眼,成何體統了?
“孫兒拜見姑表奶奶,哥哥,哥哥也到此處了?叫弟弟好生心喜。”楚瑾煊倒不在意他被看作孩童的此事,他父親死了以後他就隻有母親可依靠了,母親一直把他當做十歲的孩童。他孝順的半跪禮拜母親,讓她看來幾眼,又摸了臉麵放心,而才後站起再看他人。他頭眼便看到了一人,笑臉更加殷勤。
這讓他笑臉更加殷勤的人是祖母徐氏的同母親姐姐,遠嫁南陽府的張家老夫人帶來的人。
嫁到張家的那位姨祖母每隔五六年就會回來一次,與他祖母在娘家敘舊。這次回來將她孫子又帶來了。
“與煊弟多日不見,哥哥甚是思念。聽聞煊弟在此,哥哥便急到此處,想來與瑄弟相聚。”
他姨表兄張壽玘,身材昕長,長相又俊朗,氣宇軒昂。手持一把折扇,也是翩翩美男子。溫美一笑,美過女子。
“南陽府與信陽州雖說不遠,但來弟弟是懶人,又是三年之久未見,哥哥可也讓我好生思念。”楚謹瑄與張壽玘比肩而坐,親熱模樣遠比親兄弟,卻讓大家也不足為奇。
要說這兩人關係為何這樣非那一般表兄弟親近?緣由說來可是美好:他們二人的祖母,母親,正妻,竟然都是同母親生姐妹。三代的姻親,他們倆即是表兄弟也是連襟。自小常常玩耍,長大成人後也時有來往,不想也便知還有多親近。
“姑表太奶奶?舅舅?舅舅也來了?”楚謹瑄又看去先前沒有看到的人,還有些大驚奇:還有一群人也借宿到這小小的徐府了!京師而來的田家老夫人武氏和她孫子田智疆一從人。
“多年不見舅舅,舅舅玉顏依舊,外甥可是羨慕。”
田智疆,是這裡坐的相齡在三人裡歲數最小但輩分卻最大的人。張壽玘和楚謹煊兩人都要尊稱他為舅舅。那是因為田智疆祖父的兩個妹妹是他們兩個府邸的曾祖母,所以這兩府的三代在位之主,都稱田家其在位子孫為“舅舅。”
本來是他祖父田梧全大於楚張兩家的祖父,被稱為舅舅理所當然。誰卻料想,田梧全的長子死的早,沒有繼承家業。他四十多了又娶了二十歲的武氏才又得子嗣,之中自然是差了一輩。田智疆歲數雖說是小,卻成了張府和楚府兩主的舅輩,兩人都要在親戚輩上多有禮讓他。
“近日還要多多勞煩兩位妹妹了,也多多忍耐一下我們祖孫二人。”
楚瑾煊看去這舅舅田智疆,此人成人後長相甚是清秀,膚色白皙,近乎玉色。
但是,卻顯出病態,兩眼有珠無光,昏暗沉混;還連發嗬欠,仿佛睡意還在,好像壓根沒聽到他話音,不與理睬。他祖母武氏見此就趕忙轉向徐氏姐妹,歉意言表。又暗中推推孫兒,他這才仿佛有了清醒,懶懶的轉向徐氏姐妹:“兩位叔嫂容了我祖孫二人的煩擾。”
“是哪裡的話,多年不見,可讓妹妹們想壞姐姐了。”
徐家大姐說的實在:她們家和武氏家本來是比鄰,武氏大於她們。在孩童之時,三人常常嘻笑玩鬨,要好的也是賽比親生。
姐妹成人之後,三人是各嫁南北,也是各自成了一府主婦,打理自家內府的雜亂瑣事。相見已是難事,相聚更是登天。
再加上姐姐武氏雖身嫁義州,但多半是在京師掌管田家家業。天子腳下的皇城重地,為人處事要比她們這些地方之事更得小心。她們親姐妹還能得過幾年便可再見彼此說聊,武氏卻難回故裡。離她們上次三人同在一室已經過去十五年了。
此番相聚,不知下次又是何時,還可是否仍是三人,都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