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死了,死在平陽王沈宣澤自刎後的第二天。
人死了,那些愛恨和藏在心裡執念好像也轟然倒塌,這一世的母子情分,終於了結在遺憾中,她願意留給自己的,也不過是讓平陽王在地底下多等的半天。可遺憾的同時也是釋然的。
難過嗎?是有點,但也沒有太悲傷,來中原一趟原是為了了結心願,如今見到母親的心願已然完成,執念便放下了。虧欠無法彌補,慶幸的是除了彼此,母子二人也都有了對自己來說更重要的人和事,這不是壞事,有些遺憾會成為一輩子的傷,而有些遺憾卻令人更加期待未來。千江月首先是她自己,然後才是摩朔伽的母親,她是一個真實的人,而非掛著“母親”二字的符號。她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卻也不算壞,說到底,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難以兩全的普通人。
他也同樣如此。
溫芳辭識趣地沒有問高璃是誰:“想必您就是日月聖教的少主了,救命之恩,芳辭沒齒難忘。”
隨著日月聖教的出手,畝田村埋伏的這批活死人漸漸被壓製下去,摩朔伽神色淡淡,沒有表情時的他一雙紫眸更顯無情:“不必,我救你也不是為了你本人,你現在謝我,等收到魔教中人刺殺七皇子的消息時又會疑我,這樣的謝意,我委實不敢領受。”
溫芳辭消化著摩朔伽這番話中透露的消息,一時沒有做聲,楚赦之輕歎,越過他對摩朔伽道:“多虧有你,那邊現在如何了?”
在溫芳辭耳中,“那邊”指的自然是七皇子,但摩朔伽卻心知肚明他說的是誰,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七皇子沒有大礙。”
七皇子沒有大礙,九諫的情況卻不太好嗎?楚赦之眸中憂色更甚:“那平陽王……”
“他死了,我阿娘也跟著去了。”摩朔伽語氣平淡:“你們走吧,後麵的官路我已經清理過一遍,我到底是旁人口中的\u0027西方魔教\u0027,不便留下來叫你們疑神疑鬼,更何況,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最後這句話,字字暗藏殺機:“敢算計我們聖教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觀滄瀾為什麼敢有恃無恐地把活死人的鍋往日月聖教上推?如果他真的死了,就算消息能瞞住他的父親,遠在波斯的聖教教主一時,難道還能瞞住一世不成?就算觀滄瀾補全了《得開明》的殘卷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軍隊,可說到底日月聖教才是活死人的發源地,觀滄瀾就不怕教主為子複仇,重新製作一批活死人大軍來中原找茬嗎?
隻有一個解釋——因為觀滄瀾知道,無論是製作活死人的秘籍,還是六長老帶走的《得開明》都已經被父親親手燒毀,而且他對父親沒有功夫騰出手來中原這件事十分有把握。
種種跡象都表明,聖教中有內鬼,而且這個內鬼和父親的距離非常近,近到……觸手可及。
楚赦之看著摩朔伽,這個初見時渾身散發著天真氣息,手段還有些幼稚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間長大,現實就是這樣的,它容不下一個永遠天真的人,除非他未來得及長成就死去。它無比擅長迫使每個人成熟,或早,或晚,但那一天總會來的。
“會順利的。”楚赦之拍了拍摩朔伽的肩膀,二人相視一笑,曾經那些幼稚的,甚至談不上爭風吃醋的行為都成為過往。楚赦之的雙手落下,與摩朔伽的手交錯的一瞬間,一張折疊好的紙條被塞進了楚赦之手中。
楚赦之察覺到手心裡多出的東西,麵上不露聲色,回到了方校鄞等人身邊:“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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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的身體浸泡在藥桶中,皮膚漸漸泛起了金屬般的色澤。
觀滄瀾走近時刻意加重了腳步,我沒有回頭:“來了?”
“衛明玦沒死,浮屠塔被發現了。”觀滄瀾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開心:“白楊提眷陵現在氣的快要發狂,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什麼都沒做。”這句是實話,人永遠沒辦法完美預料每一件事的發展,我隻是對薑夙螢提了一嘴將來和衛明玦合作的可能罷了,但這顯然不是衛明玦能從死人坑裡爬出來的主因:“人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創造奇跡,不是嗎?”
觀滄瀾挑眉:“比如?”
“比如你的手。”我頭也不回地向後伸手,果不其然,是左手——那隻泛著金屬般青光的左手。
觀滄瀾垂眸,在那雙修長白皙,柔軟中隱含力量的手的對比下,自己的左手就像一個沒有溫度的武器。它被九諫握在手中,卻沒有反饋給自己的大腦任何觸感,視覺的衝擊漸漸無法滿足他的內心,這讓觀滄瀾頭一次對自己的手產生了類似於“懊惱”的感情。
這隻手果然沒有任何感覺。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身道:“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改造成武器,你是從自己身上得到了令活死人變得刀槍不入的靈感嗎?”
“一部分吧,”觀滄瀾飛快地抽出了手,下意識地,他將這隻手背到了身後:“死人沒有活人的愈合能力,我花時間改良了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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