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今換了陳守拙掌令,他自然就說不上話了。
“祁先生有事?”孟淵環顧諸人,目光又落在祁先生臉上。
“你吃了兩碗麵,給了一碗的錢!”祁先生一手搖折扇,一手指向縮著腦袋的老張頭。
孟淵看看祁先生,隻覺此人正氣凜然;又看看老張頭,當真萎靡不堪;再看圍觀的諸人,有低笑的,有茫然的,更多是麻木的。
對於這種誣陷的把戲,孟淵還真遇到過不少。
以前被人汙蔑嘴上一套,心裡一套,還被人汙蔑吃軟飯,孟淵早就見慣風雨了。
但看今日局麵,卻分明是做了局,是為自己,是為自己後麵的陳守拙而來。
可是,一群秀才,跑來汙蔑一個武人,嫌我刀磨的不利?
孟淵按著手裡的刀,道:“老張頭,方才我吃了一碗的麵,給了你一碗的錢!”
老張頭縮著腦袋,也不敢應聲,反而看向祁秀才。
“他到底吃了幾碗?”祁先生看向老張頭,皺眉來問。
老張頭低著頭,憋出話,“兩碗。”
“不可能!”楊捕頭一腳踹在老張頭屁股上,“小孟爺是縣父母的弟弟,怎麼能欠了你的麵錢?”
孟淵看向楊捕頭,朝他點點頭。
“就是吃了兩碗,隻給了一碗的錢!”老張頭叫苦道。
“縣父母來到河東縣,整頓舊案,刷新吏治,是來給咱們老百姓一個公道!”
祁先生起了身,朝大堂的空座上一拱手,“我今天就是要來討一個公道!問誰討?問縣父母的弟弟小孟爺!為什麼?他吃了兩碗麵,隻給了一碗的錢!這公道嗎?”
他看向諸人,接著道:“既然縣父母的弟弟帶頭不講公道,那縣父母還是縣父母嗎?縣父母真是來給我們主持公道的嗎?”
大堂內外的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姓祁的!”楊捕頭走了出來,“小孟爺最講公道,怎麼能欠一碗麵錢呢?你親眼看到了?”
“哈哈!”祁先生走上前,不屑一笑,“楊捕頭,你這就巴結上了?怎麼?縣尊老爺要提拔你了?”
“我老楊隻為公道說話!”楊捕頭一把將祁先生推開,看向孟淵,大聲道:“小孟爺,一碗就是一碗,兩碗就是兩碗,大家都信你!”
“你給了一碗的錢,吃了兩碗的麵!你沒錢是吧?”祁先生點向孟淵鼻子,“我幫你給!父老相親都在呢,我倒要讓他們看看陳縣尊的人是怎麼欺負老實人的!”
孟淵按住腰上的刀,看向老張頭,問:“你是老實人麼?”
老張頭畏畏縮縮,不敢吭聲。
“怎麼?戳中軟處,要動刀子了?”祁先生冷笑不止。
“你是個惡人,我是個武人。”孟淵鬆開刀柄,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肚子上,“看來我隻有剖開肚皮,證明清白了!”
“小孟爺!血性!”楊捕頭立即道。
祁先生眼中現出幾分光彩,“好,隻要是一碗麵,我跪下來給小孟爺當牛當馬!以後縣尊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孟淵走前幾步,道:“那你仔細看清楚我肚子裡有幾碗麵。”
堂內一眾人瞪大眼睛,往前湊。
“我看……”祁先生話沒說完,便是一聲慘呼。
隻見一團血光自祁先生左眼處爆開,繼而一個紅白之物飛上天。
孟淵一手握匕首,一手探出,接住那眼珠。
祁先生捂著左眼,痛苦大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大堂內外之人,無不嘩然失色。
“剖肚皮太疼。”孟淵一手握著眼珠,道:“隻能請你的眼睛來我肚子裡看一看。”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茫然的看向孟淵,他們沒想到孟淵挖了彆人眼睛,竟是為了讓彆人看的更清楚些。
“諸位都是有德長者,可要入我腹中一觀?”孟淵看向那幾個耄耋老者。
這幾個人立即搖頭,甚至有的都吐了。
“這幾位熟讀聖賢書的呢?”孟淵手握眼珠,看向那幾個讀書人。
這幾個人麵上慘白的很,都不敢吭聲。
秀才遇上兵,無非如此。
孟淵看老張頭,問:“我吃了幾碗麵?”
“……”老張頭瑟瑟發抖,“一碗。”
孟淵又看楊捕頭,問:“楊捕頭,你最公道,我得再請你看個清楚。”
“我不看……”楊捕頭踉蹌後退兩步,然後直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頭。
他方才根本沒看清孟淵如何出的刀,但毫無疑問,對方遠勝自己。
“還有哪位想看?”孟淵握著祁先生的眼珠,環視眾人。
沒人敢應聲,儘皆茫然。
眼見如此,孟淵看向在地上翻滾的祁秀在。
走上前,半蹲下,孟淵道:“一目難窺黑白。祁先生,你讀的是聖賢書,做的公道事,還請讓我再取右眼,還我個公道。”
祁先生聽了這話,他趕緊又捂住右眼,“不用!我不敢了!”
“那我到底吃了幾碗麵?給了幾碗的錢?”孟淵問。
“一碗麵,一碗的錢!”祁先生頭上都是血,跪趴在地,還捂著頭麵,語聲顫顫。
“祁先生確實是公道人。”孟淵道。
祁先生不敢再說,跪在地上往外走。
“慢。”孟淵踩住他衣角,“父精母血,不可棄也。”
說著話,眼珠落在地上。
孟淵彎下腰,道:“拿起你的左眼,讓它代你父母,代你看一看,你讀的聖賢書有幾分成了錦繡,有幾分成了臟汙。”
祁先生聞言,看著地上眼珠,登時愣住,“瘋子!你是瘋子!”
他使勁兒往外跪爬,嘴上呼喊,“李大爺救我!快救我!”
聽了這聲“李大爺”,孟淵忽的覺出不對。
河東縣內的豪紳,姓李的隻有李天運一家。
這幾日孟淵在外閒逛,就一直有李家的人跟著。但孟淵去李家看了兩次,倒是沒覺出異常。
而且陳守拙雖抓了他家的管家,但沒做彆的。是故這李家沒有與其他豪紳串聯,反而老實的很。
這麼老實,卻忽的在今天冒頭,還衝著自己來,孟淵覺得不太對。
看向外麵,但見傍晚朝霞細微,天愈發的沉悶,分明是雨將至。
上一次遇到解申的時候,就是雨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