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眼珠兒一轉,旋即陰惻惻扯開嘴角,齜著牙笑開了:“好,沒想到姑娘性子如此爽利痛快,咱也明人不打暗語,我們出門前,老大便說難得少姝姑娘前來,起碼得請姑娘幾位來寺中閒談小敘,他老人家還要親為捧茶捧果,以釋誤會,消彌芥蒂……”
令人慍怒的是,大漢聲音中貓逗耗子的意味,完全不必要的殘忍威脅。
他正說笑得意,不妨兜頭兜麵地重重挨了一記。
是雙手被反剪的匐勒拚命踢出來的。
大漢惱羞成怒,舉起岩石般的拳頭狠命砸向匐勒麵頰:“你小子放老實點,待會兒拖回寺裡,看不打得你討饒!”
匐勒的半邊臉很快發麵般腫了起來,雙目青腫,最恐怖的是眼角嘴角均在滴著血水,他向大漢啐了一口血水,回以挑釁地瞪視:“以多欺少算什麼好漢,你若再敢打少姝姑娘的主意,我先踢爛你的臭嘴!”
尹毅從頭到腳早涼過了幾遍,心頭襲上陣陣不祥的戰栗,他氣促急切道:“姑娘你千萬不能答應他,誰知他們在謀劃什麼勾當。”
有如被刀戳似的痛楚,心跳得失律古怪,雙手微顫,大禍臨頭的恐懼沉沉壓迫著他——為著給自己處理傷口而使少姝遷延逗留,結果深陷這束手無策的重重險境,萬一有個閃失,他怎麼向阿翁交待,怎麼向主家交待?
眨眼的功夫,尹毅小腹上也已結結實實挨了幾拳。
“你還有什麼話說,平日裡自詡拳腳了得,還不是三兩下就給打的頭破血流!”大漢衝匐勒冷嘲熱諷。
“有種的和我單挑!”匐勒麵紅筋暴,狂怒的樣子像是要吃人。
“嗬,茅廁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大漢喉間發出了一聲悶哼,接著極簡慢地吩咐身邊人,“讓他們閉嘴!”
幾個小嘍囉動起手來,用破布將尹毅和匐勒的嘴塞了個嚴嚴實實,兩人怒火中燒,隻剩乾瞪眼的份兒了,好比架在爐火上的茶壺,氣咻咻地冒著煙。
無人可以指望了,阿圓反而定心下來,默默地飛速盤算開來,事態儼然極為不妙,萬不得已,隻能自己豁出去,衝開個口子,讓少姝逃出去,如此這般思量,眼角已開始打量四下,就近找找,有沒有抄起能用的結實樹杈之類。
少姝一直冷眼旁觀,此時此刻,她感覺胸口有某種東西正在向上累積……
“少姝姑娘,我們主持誠心誠意勸你,多少給人點情麵嘛!”癩子頭涎皮賴臉,還敢作無理要求。
“恕我孤陋寡聞,你們家主持是何許人也?”少姝揚起了一邊眉毛,已快按捺不住。
大漢忙上前,喜不自禁請道:“是,我們主持平日裡足不出戶,端的是位高人呢!每有客至,必肅衣迎迓,導與隨喜,若能請到少姝姑娘,定當盛情款待!”
(隨喜:佛家語,指見人做善事而樂意參加,隨己所喜做些善事,舊稱遊觀寺院為隨喜,後來也有隨人遊玩的意思,&bp;引申為一種讚同彆人的禮儀習慣。)
少姝卻不接他的話茬,反而語氣輕巧地笑道:“這山上有的是得道高人,本姑娘卻從未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高人。”
聞言,大漢諂媚的臉色陡然變了。
“哼,彆敬酒不吃吃成罰酒,瞧姑娘你這單薄的身子骨兒,怕是扛不住呦!”麻子臉盯著少姝,惡狠狠的聲音裡增添了讓人發毛的恐嚇意味。
“姑娘又何必發火呢?”癩子頭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冷笑,“你看,氣鼓鼓的,女孩子家的嫻雅可親就全不見了!”
“滾開,小心爛了舌頭!”阿圓氣衝衝喊道。
“小小年紀就這麼牙尖嘴利。”矮胖子抖著一身肥肉,怪笑著上前,“不如往後跟著哥哥我混?”
阿圓紫漲了臉,大聲約戰:“呸!一肚子壞水,我才不稀罕!有本事放馬過來!”
少姝緊閉雙唇,從鼻孔重重噴出一口氣,隨後抱起胳膊,環視一圈神情囂張的眾人,沉聲放出最後通牒:“再不收手,本姑娘便不客氣了。”
“就你那小細胳膊,分量輕似棉花,給我們撣土還差不多!”眾無賴皆不以為意,猥瑣的笑聲此起彼伏。
“照如此說來,”少姝看向始終在逼近的麻子臉,最後與他確認,“方才約定的去官衙自首也是騙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