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夫君也喜歡白色!我記得天梧山上也有好大一片的白山茶呢。”
辛宜細細看著手下沾染著水珠的白皙皮膚,心跳忽地快了幾分。
“並非,我此生最厭惡白色。”季桓忽地睜開眼,清冷的眉眼間閃過一絲駭人的陰鷙。
“……”
氣氛一時有些冷肅,辛宜忽地不敢看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接下話題。
“啊……是嗎?那……”
瞬間,辛宜忽地記起,在並州第一次見麵時候,十六歲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眼冷肅的模樣。
此刻,神情淩厲的男人忽地與那個背影單薄的少年身影重合,辛宜霎時明白過來。
季桓會不會是在和盧夫人走散的那年經曆了什麼,才會如此討厭白色。
大雍的冬季漫長寒冷,並州的雪都能厚達數尺……
辛宜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詫異與不忍的情緒,但在男人的打量與壓迫下越發心慌。
“都過去了,夫君要往前看。”
打量了半天,聽見辛宜才憋出這句話,季桓唇角扯出一絲嘲諷來,似乎並不在意。
“明日宋刺史和嶽父大人設宴府中,你許久也未見他們了,一同去吧。”
辛宜點頭應是,之後季桓便不在言語,二人之間保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
季桓似乎自從進來後就神態疲倦,眉眼冷肅。想著今日奔波勞累了一天,他還處理了那麼久的政務,經過暖閣的澗素琴時,辛宜到底是壓下了說出口的念頭。
服侍季桓睡下後,辛宜躺在外側,借著月色打量了一眼呼吸平靜的男人,眸光憂切。
眼下隻能等他心情尚佳時再提了。畢竟,他一開始也不允許自己去祿蒼庵。
……
絲竹管弦之聲此起彼伏,繞過白牆青瓦飄蕩在一排排屋舍之間。
隨著“籲~”的一聲,彆駕府邸的馬車倏地停下。
男子一身回字紋描金玄色錦袍,頭戴朝天冠,腰間配著凝鈞劍先一步下了馬車。
不過片刻,一抹妃紅色錦袍身量纖細女子在男子的攙扶中也下了馬車。
季桓身形高大,戴上朝天冠更顯得人挺拔巍峨。
辛宜今日梳著高雉髻,左側鬢邊插著一隻碗口大的茶花金簪,末端垂著隻至肩側水晶珍珠步搖。原本清冷溫婉的人竟在此刻顯得愈發嬌豔明麗。
一開始季桓在馬車見到辛宜時,眼底閃過一絲不虞。轉瞬間不由得想起來剛回清河的那一日,辛氏便是如此沒有規矩。
清河季氏素來崇尚清貴簡雅,不喜濃豔低俗。季桓雖不喜,倒也並未斥責,今日的重頭戲本就不在辛氏的裝扮上。
辛宜順著禁步的力道,端著身子小步走在季桓身旁,好在季桓走得不快,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若真論起來,此次合該算得上她的回門之日。故而辛宜擯棄了平日裡的暗色衣裳,穿上了兩年前就做好的一件妃紅色廣袖交領襦裙。
正廳內絲竹管弦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宋雍麵南而坐,堂下也早已坐滿了一眾謀士以及冀州那些支持宋雍的官員及其女眷。
“行初和玉綰到了!”看見攜手而來的夫婦二人,宋雍當即眉開眼笑,起身相迎。
見主公起身,堂下的一眾謀士也跟著起身。
“主公安好!”季桓眼底閃過笑意,朝著宋雍的方向彎腰行禮。
在季桓和宋雍寒暄的空擋,辛宜臉頰染起一片紅暈,羞赧地凝視著身旁的男人。
被義父當著季桓的麵叫出閨名,辛宜多少有些放不開。如此,季桓知道了她的小字,會不會在情濃時親切的喚她“玉綰”。
從前,她將“季桓”、“行初”幾字深深刻在心裡,卻還從未開口喚過一句。
辛宜走神的空蕩,全然沒發現此刻自己的神情已全數落在了一旁灰藍衣衫的文士眼裡,隻見他不時捋著胡須,眸底閃過一縷擔憂。
各自入席後,宋雍的目光逐漸落向了辛宜。
“看來應是清河的風水養人,兩年未見,玉綰比起在並州時,愈發水靈了。”
“義父莫要打趣玉綰了。”辛宜以茶代酒,笑著回敬宋雍。
“玉綰不厚道,一走便是兩年,可曾忘了鄴城的兩位爹爹?”宋雍這話雖然打趣辛宜的,可目光卻落在了季桓身上。
眾人皆心知肚明,不由得幸災樂禍看向季桓。當年辛宜嫁得也不算體麵,後來更是被季桓冷待兩年之久。
辛宜可是宋雍的義女,辛違的女兒。從某種意義上講,說是宋雍的親生女兒也不為過。如今主公這是在為女兒出氣呢。
待辛宜開口的空當,季桓忽地起身,舉著酒盞朝宋雍賠罪,不卑不亢笑著:
“主公莫怪玉綰,一切都是小婿的疏忽。”
“小婿家中祖母年邁,成婚後,玉綰為表孝心,替小婿在家中侍奉祖母。”
聽見“玉綰”二字從身旁的男人口中傳來,辛宜心中又驚又喜,一抬頭竟對上男人那帶著侵略又含情濃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