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輕笑道:“護食護出個潑天架勢,怕老身吃你媳婦?“
沈硯舟直愣愣地挺著身,梗著脖子,一臉決然。
“滾吧滾吧!“老夫人擺手無奈道,“再賴著不走,老身這把骨頭要沾你們少年夫妻的膩歪氣!“
老祖宗發話,二話不說,兩人拜退後,沈硯舟拽著柳含煙疾走。
穿過萬字不到頭遊廊時,他突然道:“老祖宗,可曾給你氣受?”
柳含煙想了想沈老夫人地話,又看了看他,忽地撲哧一聲笑出來。
沈硯舟急了,這是欺負了還是沒有,“你笑什麼?”
柳含煙掐了他一把手臂,“管恁多閒事。”
沈硯舟吃痛捂著痛楚,“嘶——“
他揉著臂上軟肉跳腳,“勁兒這般大!定是祖母賞的棗泥山藥糕喂足了力氣!”
午時,離開宴還有十四天,主臥內。
柳含煙翻開崇寧三年的流水宴單,灑金紙頁上墨跡凍得發脆。
宴請名錄列著汴京七十二正店東主、漕運使及宗親。
沈硯舟正蹲在炭盆邊烤橘子,貂裘下擺燎出焦痕:“小爺的""黑甲神將""也想赴宴!“
“讓它啃賬本麼?“柳含煙輕笑一聲,提筆攥寫宴請賓客名單。
剩下就是如何調配沈府的人,如何儘心儘力做好這個宴會,一旦自己監督不力,放任了幾個偷懶耍滑的,那問題就大了。
最基本的是材料采購,要打點去采買的小廝,采購的東西要符合要求還不能太貴,其中的貓膩,就看自己能不能馴服。
再細分下來就是:一是廚房訂購和備菜,二是彆苑內院檢修建設和采購,三是當日的服務丫鬟。
寅時三刻,宴前十三日。
柳含煙裹著灰鼠裘推開小廚房的門。
陳嫂子正剁著羊脊骨,刀背映著灶火劃出赤虹:“少夫人仔細寒氣!“
案板邊煨著碗杏仁酪,盞邊豁口還粘著去歲重陽插的茱萸籽。
“陳媽媽可認得采買上的陳小乙?“柳含煙嗬氣暖著手。
陳嫂的刀聲驀地頓住:“那潑才!上月克扣了夥房三簍霜柿當去了,每次采買,我看他都要撈去三成油水。“
柳含煙驚訝道:“他這麼膽大!”
陳嫂貼近柳含煙耳邊悄悄道:“老夫人老了,府裡主事沒一個能成的,這沈府早就爛的不得了。”
按照陳嫂的情報,這陳小乙風雨不動要在午時去賭一把,說是午時陽盛,最能消除黴運。
但是柳含煙認為,賭徒這類人,沾上就是倒黴一輩子,再厲害的陽氣也殺不掉。
果然陳小乙在後門被柳含煙逮住。
陳小乙生得一副油滑相——招風耳薄如當鋪封條紙,眼珠子活似灌了水銀的骰子,轉起來能映出三街六巷七十二家店鋪的幌子。
他瘦長身量裹著半舊青綢直裰,嘴角天生帶鉤,笑時能扯出兩道褶子。
柳含煙道:“正月漕運停著,陳管事倒比虹橋腳夫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