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太子的怒吼聲,劉岱與劉繇兄弟倆也不由兩股戰戰,心有戚戚,眼眸中閃過一抹了憂慮。
此事雖與他們二人並無直接關係,但同為漢室宗親,從宗正卿劉繇處初聞此等劣跡,他們也覺得著實丟人。
或者說天下漢室宗親的臉麵都被這四頭上躥下跳的蠢豬丟儘了,劉虞這位剛上任沒幾個月的宗正卿更是兩眼一黑被氣暈了過去。
儘管大漢的諸侯王自孝武皇帝後,惟得衣食租稅,不與政事,也就是說諸侯王並無實權,但他們終歸是各地的王,尊榮上並無衰減。
而為何大漢在這一點上未曾漢承秦製,選擇了分封宗室?
不就是希望以諸侯藩屏四方嗎?
就算沒實權,朝廷不指望你鎮守一方,但當個正麵堅守城池的表率鼓舞軍民士氣,或是為守城軍士貢獻些錢糧器械也好,卻偏偏選擇了最愚蠢的做法。
明明城池尚能堅守卻主動棄城出逃,這般行徑對於當地的民心、軍心的打擊不言而喻。
棄城而逃這種事,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如今劉姓諸侯王棄城而逃,其他各郡縣的縣令、長會如何想?
這也是盧植這些時日連連丟失城池的緣故,本就是太平道的大本營,城內城外都有黃巾作亂,好不容易在盧植的節製下各郡縣勉力支撐下來了,那強撐著的一口氣愣是硬生生被打散了。
他劉家人都逃了,我們還在這兒拚死拚活作甚?
這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
徐州的局勢尚且平穩,坐鎮州治郯城的蔡邕無非是再多耗費些時日平定黃巾罷了,但冀州的形勢卻著實岌岌可危。
“公達,為孤擬旨!”劉辯猛地一拍桌案,劍眉倒豎。
“下邳王劉意、常山王劉暠棄城,罪當處斬,然念其為漢室宗親,免其死罪貶為庶人,下邳國、常山國除!”
“甘陵王劉忠、安平王劉續棄城遭俘,竟不思死節以全太祖後裔之名,反為敵降漢家城池,著削去宗室籍!”
荀攸木然地點了點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低頭擬招。
而一旁的劉岱與劉繇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說的震驚。
除國和貶為庶人倒也沒什麼,雖然前漢後漢也除了不少國,也有酎金奪爵的手段,然而削去宗室籍這件事就大了,那就意味著他們被徹底逐出宗譜了!
這也意味著劉忠和劉續徹底完了!
除國的劉意和劉暠還好,有著宗室身份再怎麼也有宗正府發放給這些宗室的補貼,家產也尚存些許,當個富家翁不難。
但劉忠和劉續,哪怕黃巾軍不會因為拿不到贖金而殺死他們,死於亂軍之中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旁人也許還忌憚幾分不會動手,可盧植那直脾氣,既是太子太傅,又是冀州刺史,縱然假節鉞的權力無法覆蓋到諸侯王,但盧植又豈能放過他們?
反正大軍廝殺場麵混亂,就上報二人死於亂軍之中又如何?
即便僥幸討得一線生機,等到蛾賊叛亂平息,也會有無數人或為名望或因怨憤,亦或是為了討好太子而處處針對此二人。
不過劉忠和劉續二人也著實是咎由自取!
忽然,劉辯臉上的怒氣瞬間收斂,微微凝目,神色冷峻地看向麵前的劉岱、劉繇,眼神中帶著審視之意,仿佛在考量著什麼。
宗正卿劉虞之所以要派這二人前來送信,不僅僅是想低調些向太子稟報,畢竟這麼丟人的事情如果走尚書台的流程來處置,那皇室和宗室的顏麵就丟大了。
尚書令劉陶也佯裝不知情,讓劉虞私下裡與太子商議如何低調處理。
同時,劉虞還希望劉辯能稍微提攜一下宗室裡的年輕一輩,想讓素有賢名的劉岱和劉繇為漢室宗親多少挽回些形象。
不過第一個目的肯定是泡湯了,劉辯不僅不打算低調處理,反而要昭告天下。
劉虞的做法是冷處理負麵事件,將負麵影響大大削弱,這本身沒有什麼問題,但劉辯選擇的做法是將負麵事件帶來的影響轉變為正麵影響。
嘿,劉姓諸侯王棄城而逃都被如此懲戒,你們這些郡守、縣令要是覺得你們的命能比劉姓諸侯王都硬,也可以試試棄城而逃。
至於劉虞希望他提攜的劉岱和劉繇,劉辯覺得並無不妥。
儘管曆史上這兩人一個是兗州刺史,一個是揚州刺史,並且表現不儘如人意。但當不好亂世的諸侯,未必當不好他麾下的文臣武將。
人都是有各自擅長的領域的,把一個人強行放到不合適的領域,自然做不好事。
就像某位諸葛丞相,他文武俱全可以說是古今少有的全才,但若是將他放在季漢之主的位置上,也許也免不了跌落神壇。
思索一番後,劉辯緩緩抬起手,微微擺了擺,神色溫和道:“公山,正禮,你二人且先委屈一番,在孤的太子府領太子庶子一職。”
“臣領命!”
劉岱與劉繇麵色平靜,微微躬身,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內心早已欣喜若狂。
侍禦史官秩六百石,監察公卿百官,祭祀、封拜、朝會時監督威儀,而太子庶子官秩四百石,不知情者還以為二人是糟了貶黜,但劉岱和劉繇卻明白太子這是認可並接納了他們。
官職豈是能從官秩對比上就能簡簡單單看出高下的?
太子當政,那所謂的太子庶子實際上就是掌顧問、隨侍左右的侍中。
即便是最低階的太子舍人,那也算是入了太子府,成為太子的潛邸心腹了。
太子府的官員是何等前途自不必說,看看如今的三河守、雒陽令以及執金吾丞便好,再加上他們漢室宗親的身份,日後最低也能保證個九卿的光明未來。
將劉岱和劉繇打發去荀彧處分擔庶務後,劉辯放下手中的奏疏,轉過身緩緩踱步至牆邊,雙手負於身後看向了那副掛在牆上的輿圖,目光緊緊鎖定在“廣宗”二字上。
“公達,請討逆中郎將及軍中司馬級以上將官前來議事。”
“告訴義真,孤沒有閒暇耗在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