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贈君,誰有不平事?
話說天下最不平的,是那負心的事,所以冥中獨重其罰,劍俠專誅其人。那
負心中最不堪的,尤在那夫妻之間。蓋朋友內忘恩負義,拚得絕交了他,便無彆
話;惟有夫妻是終身相倚的,一有負心,一生怨恨,不是當耍可以了帳的事。古
來生死冤家,一還一報的,獨有此項極多。
宋時衢州有一人,姓鄭,是個讀書人,娶著會稽陸氏女,姿容嬌媚。兩個伉
儷綢繆,如膠似漆。一日,正在枕席情濃之際,鄭生忽然對陸氏道:“我與你二
人相愛,已到極處了。萬一他日不能到底,我今日先與你說過,我若死,你不可
再嫁;你若死,我也不再娶了。”陸氏道:“正要與你百年偕老,怎生說這樣不
祥的話?”不覺的光陰荏苒,過了十年,已生有二子。鄭生一時間得了不起的症
候,臨危時對父母道:“兒死無所慮,隻有陸氏妻子恩深難舍,況且年紀少艾,
日前已與他說過,我死之後不可再嫁。今若肯依所言,兒死亦瞑目矣!”陸氏聽
說到此際,也不回言,隻是低頭悲哭,十分哀切,連父母也道他沒有二心的了。
死後數月,自有那些走千家管閒事的牙婆每,打聽腳蹤,采問消息。曉得陸
氏青年美貌,未必是守得牢的人,挨身入來與他來往。那陸氏並不推拒那一夥人,
見了麵就千歡萬喜,燒茶辦果,且是相待得好。公婆看見這些光景,心裡嫌他,
說道:“居孀行徑,最宜穩重。此輩之人沒事不可引他進門。況且丈夫臨終怎麼
樣吩咐的?沒有彆的心腸,也用這些人不著。”陸氏由公婆自說,隻當不聞。後
來慣熟,連公婆也不說了。果然與一個做媒的說得入港,受了蘇州曾工曹之聘。
公婆雖然惱怒,心裡道:“是他立性既自如此,留著也落得做冤家,不是好住手
的。不如順水推船,等他去了罷。”隻是想著自己兒子臨終之言,對著兩個孫兒,
未免感傷痛哭。陸氏多不放在心上,才等服滿,收拾箱匣停當,也不顧公婆,也
不顧兒子,依了好日,喜喜歡歡嫁過去了。
成婚七日,正在親熱頭上,曾工曹受了漕帥檄文,命他考試外郡,隻得收拾
起身,作彆而去。去了兩日,陸氏自覺淒涼,傍晚之時,走到廳前閒步。忽見一
個後生,象個遠方來的,走到麵前,對著陸氏叩了一頭,口稱道:“鄭官人有書
拜上娘子。”遞過一封柬帖來。陸氏接著,看那外麵封筒上題著三個大字,乃是
“示陸氏”三字,認認筆跡,宛然是前夫手跡。正要盤問,那後生忽然不見。陸
氏懼怕起來,拿了書急急走進房裡來,剔明燈火,仔細看時,那書上寫道:“十
年結發之夫,一生祭祀之主。朝連暮以同歡,資有餘而共聚。忽大幻以長往,慕
他人而輕許。遺棄我之田疇,移蓄積於彆戶。不念我之雙親,不恤我之二子。義
不足以為人婦,慈不足以為人母。吾已訴諸上蒼,行理對於冥府。”陸氏看罷,
嚇得冷汗直流,魂不附體,心中懊悔無及。懷著鬼胎,十分懼怕,說不出來。茶
飯不吃,嘿嘿不快,三日而亡。眼見得是負了前夫,得此果報了。
卻又一件,天下事有好些不平的所在!假如男人死了,女人再嫁,便道是失
了節、玷了名,汙了身子,是個行不得的事,萬口訾議;及至男人家喪了妻子,
卻又憑他續弦再娶,置妾買婢,做出若乾的勾當,把死的丟在腦後不提起了,並
沒有道他薄幸負心,做一場說話。就是生前房室之中,女人少有外情,便是老大
的醜事,人世羞言;及至男人家撇了妻子,貪淫好色,宿娼養妓,無所不為,總
有議論不是的,不為十分大害。所以女子愈加可憐,男人愈加放肆,這些也是伏
不得女娘們心裡的所在。不知冥冥之中,原有分曉。若是男子風月場中略行著腳,
此是尋常勾當,難道就比了女人失節一般?但是果然負心之極,忘了舊時恩義,
失了初時信行,以至誤人終身、害人性命的,也沒一個不到底報應的事。從來說
王魁負桂英,畢竟桂英索了王魁命去,此便是一個男負女的榜樣。不止女負男如
所說的陸氏,方有報應也。
今日待小子說一個賽王魁的故事,與看官每一聽,方曉得男子也是負不得女
人的。有詩為證:
由來女子號癡心,癡得真時恨亦深。莫道此癡容易負,冤冤隔世會相尋。
話說宋時有個鴻臚少卿姓滿,因他做事沒下稍,諱了名字不傳,隻叫他滿少
卿。未遇時節,隻叫他滿生。那滿生是個淮南大族,世有顯宦。叔父滿貴,見為
樞密副院。族中子弟,遍滿京師,儘皆富厚本分。惟有滿生心性不羈,狂放自負;
生得一表人材,風流可喜。懷揣著滿腹文章,道早晚必登高第。抑且幼無父母,
無些拘束,終日吟風弄月,放浪江湖,把些家事多弄掉了,連妻子多不曾娶得。
族中人漸漸不理他,滿生也不在心上。有個父親舊識,出鎮長安。滿生收拾行裝,
離了家門,指望投托於他,尋些潤濟。到得長安,這個官人已壞了官,離了地方
去了。隻得轉來。
滿生是個少年孟浪不肯仔細的人,隻道尋著熟人,財物廣有,不想托了個空,
身邊盤纏早已罄儘。行至汴梁中牟地方,有個族人在那裡做主簿,打點去與他尋
些盤費還家。那主簿是個小官,地方沒大生意,連自家也隻好支持過日,送得他
一貫多錢。還了房錢、飯錢,餘下不多,不能勾回來。此時已是十二月天氣,滿
生自思囊無半文,空身家去,難以度歲,不若隻在外廂行動,尋些生意,且過了
年又處。關中還有一兩個相識,在那裡做官,仍舊掇轉路頭,往西而來。
到了鳳翔地方,遇著一天大雪,三日不休。正所謂“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
藍關馬不前”。滿生阻住在飯店裡,一連幾日。店小二來討飯錢,還他不勾,連
飯也不來了。想著自己是好人家子弟,胸藏學問,視功名如拾芥耳。一時未際,
浪跡江湖,今受此窮途之苦,誰人曉得我是不遇時的公卿?此時若肯雪中送炭,
真乃勝似錦上添花。爭奈世情看冷暖,望著那一個救我來?不覺放聲大哭。早驚
動了隔壁一個人,走將過來道:“誰人如此啼哭?”那個人怎生打扮?頭戴玄狐
帽套,身穿羔羊皮裘。紫膛顏色,帶著幾分酒,臉映紅桃;蒼白須髯,沾著幾點
雪,身如玉樹。疑在浩然驢背下,想從安道宅中來。
那個人走進店中,問店小二道:“誰人啼哭?”店小二答道:“複大郎,是
一個秀才官人。在此三五日了,不見飯錢拿出來。天上雪下不止,又不好走路。
我們不與他飯吃了,想是肚中饑餓,故此啼哭。”那個人道:“那裡不是積福處?
既是個秀才官人,你把他飯吃了,在我的帳上,我還你罷。”店小二道:“小人
曉得。”便去拿了一分飯,擺在滿生麵前道:“客官,是這大郎叫拿來請你的。”
滿生道:“那個大郎?”隻見那個人已走到麵前道:“就是老漢。”滿生忙施了
禮道:“與老丈素昧平生,何故如此?”那個人道:“老漢姓焦,就在此酒店間
壁居住。因雪下得大了,同小女燙幾杯熱酒暖寒。聞得這壁廂悲怨之聲,不象是
個以下之人,故步至此間尋問。店小二說是個秀才,雪阻了的。老漢念斯文一脈,
怎教秀才忍饑?故此教他送飯。荒店之中,無物可吃,況如此天氣,也須得杯酒
兒敵寒。秀才寬坐,老漢家中叫小廝送來。”滿生喜出望外道:“小生失路之人,
與老丈不曾識麵,承老丈如此周全,何以克當?”焦大郎道:“秀才一表非俗,
目下偶困,決不是落後之人。老漢是此間地主,應得來管顧的。秀才放心,但住
此一日,老漢支持一日。直等天色晴霽好走路了,再商量不遲。”滿生道:“多
感!多感!”
焦大郎又問了滿生姓名鄉貫明白,慢慢的自去了。滿生心裡喜歡道:“誰想
絕處逢生,遇著這等好人。”正在徯幸之際,隻見一個籠頭的小廝拿了四碗嗄飯、
四碟小菜、一壺熱酒送將來,道:“大郎送來與滿官人的。”滿生謝之不儘,收
了擺在桌上食用。小廝出門去了,滿生一頭吃酒,一頭就問店小二道:“這位焦
大郎是此間甚麼樣人?怎生有此好情?”小二道:“這個大郎是此間大戶,極是
好義。平日扶窮濟困,至於見了讀書的,尤肯結交,再不怠慢的。自家好吃幾杯
酒,若是陪得他過的,一發有緣了。”滿生道:“想是家道富厚?”小二道:
“有便有些產業,也不為十分富厚,隻是心性如此。官人造化遇著了他,便多住
幾日,不打緊的了。”滿生道:“雪晴了,你引我去拜他一拜。”小二道:“當
得,當得。”過了一會,焦家小廝來收家夥,傳大郎之命分付店小二道:“滿官
人供給,隻管照常支應。用酒時,到家裡來取。”店小二領命,果然支持無缺,
滿生感激不儘。
過了一日,天色晴明,滿生思量走路,身邊並無盤費。亦且受了焦大郎之恩,
要去拜謝。真叫做人心不足,得隴望蜀,見他好情,也就有個希冀借些盤纏之意。
叫店小二在前引路,竟到焦大郎家裡來。焦大郎接著,滿麵春風。滿生見了大郎,
倒地便拜,謝他:“窮途周濟,殊出望外。倘有用著之處,情願效力。”焦大郎
道:“老漢家裡也非有餘,隻因看見秀才如此困厄,量濟一二,以儘地主之意。
原無他事,如何說個效力起來?”滿生道:“小生是個應舉秀才,異時倘有寸進,
不敢忘報。”大郎道:“好說,好說!目今年已傍晚,秀才還要到那裡去?”滿
生道:“小生投人不著,囊匣如洗,無麵目還鄉,意思要往關中一路尋訪幾個相
知。不期逗留於此,得遇老丈,實出萬幸。而今除夕在近,前路已去不迭,真是
前不巴村,後不巴店,沒奈何了,隻得在此飯店且過了歲,再作道理。”大郎道:
“店中冷落,怎好度歲?秀才不嫌家間淡薄,搬到家下,與老漢同住幾日,隨常
茶飯,等老漢也不寂寞,過了歲朝再處,秀才意下何如?”滿生道:“小生在飯
店中總是叨忝老丈的,就來潭府,也是一般。隻是萍蹤相遇,受此深恩,無地可
報,實切惶愧耳!”大郎道:“四海一家,況且秀才是個讀書之人,前程萬裡。
他日不忘村落之中有此老朽,便是願足,何必如此相拘哉?”原來焦大郎固然本
性好客,卻又看得滿生儀容俊雅,豐度超群,語言倜儻,料不是落後的,所以一
意周全他。也是滿生有緣,得遇此人。果然叫店小二店中發了行李,到焦家來。
是日,焦大郎安排晚飯與滿生同吃。滿生一席之間,談吐如流,更加酒興豪邁,
痛飲不醉。大郎一發投機,以為相見之晚,直吃到興儘方休,安置他書房中歇宿
了不提。
大郎有一室女,名喚文姬,年方一十八歲,美麗不凡,聰慧無比。焦大郎不
肯輕許人家,要在本處尋個衣冠子弟,讀書君子,贅在家裡,照管暮年。因他是
個市戶出身,一時沒有高門大族來求他的,以下富室癡兒,他又不肯。高不湊,
低不就,所以蹉跎過了。那文姬年已長大,風情之事,儘知相慕,隻為家裡來往
的人,庸流凡輩頗多,沒有看得上眼的。聽得說父親在酒店中,引得外方一個讀
書秀才來到,他便在裡頭東張西張,要看他怎生樣的人物。那滿生儀容舉止,儘
看得過,便也有一二分動心了。──這也是焦大郎的不是,便做道疏財仗義,要
做好人,隻該齎發滿生些少,打發他走路才是。況且室無老妻,家有閨女,那滿
生非親非戚,為何留在家裡宿歇?隻為好著幾杯酒,貪個人作伴,又見滿生可愛,
傾心待他。誰想滿生是個輕薄後生,一來看見大郎殷勤,道是敬他人才,安然托
大,忘其所以;二來曉得內有親女,美貌及時,未曾許人,也就懷著希冀之意,
指望圖他為妻。又不好自開得口,待看機會。日挨一日,徑把關中的念頭丟過一
邊,再不提起了。焦大郎終日懵懵醉鄉,沒些搭煞,不加提防。怎當得他每兩下
烈火乾柴,你貪我愛,各自有心,竟自夠搭上了。情到濃時,未免不避形跡。焦
大郎也見了些光景,有些疑心起來。大凡天下的事,再經有心人冷眼看不起的。
起初滿生在家,大郎無日不與他同飲同坐,毫無說話。比及大郎疑心了,便覺滿
生飲酒之間,沒心沒想,言語參差,好些破綻出來。
大郎一日推個事故,走出門去了。半日轉來,隻見滿生醉臥書房,風飄衣起,
露出裡麵一件衣服來。看去有些紅色,象是女人襖子模樣。走到身邊仔細看時,
正是女兒文姬身上的。又吊著一個交頸鴛鴦的香囊,也是文姬手繡的。大驚吒道:
“奇怪!奇怪!有這等事?”滿生睡夢之中,聽得喊叫,突然驚起,急斂衣襟不
迭,已知為大郎看見,麵如土色。大郎道:“秀才身上衣服,從何而來?”滿生
曉得瞞不過,隻得謅個謊道:“小生身上單寒,忍不過了,向令愛姐姐處,看老
丈有舊衣借一件。不想令愛竟將一件女襖拿出來,小生怕冷,不敢推辭,權穿在
此衣內。”大郎道:“秀才要衣服,隻消替老夫講,豈有與閨中女子自相往來的
事?是我養得女兒不成器了。”
抽身望裡邊就走,恰撞著女兒身邊一個丫頭,叫名青箱,一把撾過來道:
“你好好實說姐姐與那滿秀才的事情,饒你的打!”青箱慌了,隻得抵賴道:
“沒曾見甚麼事情。”大郎焦躁道:“還要胡說,眼見得身上襖子多脫與他穿著
了!”青箱沒奈何,遮飾道:“姐姐見爹爹十分敬重滿官人,平日兩下撞見時,
也與他見個禮。他今日告訴身上寒冷,故此把衣服與他,彆無甚說話。”大郎道:
“女人家衣服,豈肯輕與人著?況今日我又不在家,滿秀才酒氣噴人,是那裡吃
的?”青箱推道不知。大郎道:“一發胡說了。他難道再有彆處老酒?他方才已
對我說了,你若不實招,我活活打死你!”青箱曉得沒推處,隻得把從前勾搭的
事情一一說了。大郎聽罷,氣得抓耳撓腮,沒個是處,喊道:“不成才的歪貨!
他是彆路來的,與他做下了事,打點怎的?”青箱說:“姐姐今日見爹爹不在,
私下擺個酒盒,要滿官人對天罰誓,你娶我嫁,終身不負,故此與他酒吃了。又
脫一件衣服,一個香囊,與他做記念的。”大郎道:“怎了!怎了!”歎口氣道:
“多是我自家熱心腸的不是,不消說了!”反背了雙手,踱出外邊來。
文姬見父親撾了青箱去,曉得有些不尷尬。仔細聽時,一句一句說到真處來。
在裡麵正急得要上吊,忽見青箱走到麵前,已知父親出去了,才定了性對青箱道:
“事已敗露至此,卻怎麼了?我不如死休!”青箱道:“姐姐不要性急。我看爹
爹歎口氣,自怨不是,走了出去,到有幾分成事的意思在那裡。”文姬道:“怎
見得?”青箱道:“爹爹極敬重滿官人,已知有了此事,若是而今趕逐了他去,
不但惡識了,把從前好情多丟失,卻怎生了結姐姐?他今日出去,若問得滿官人
不曾娶妻的,畢竟還配合了才好住手。”文姬道:“但願得如此便好。”
果然大郎走出去,思量了一回,竟到書房中帶著怒容問滿生道:“秀才,你
家中可曾有妻未?”滿生跼蹐無地,戰戰兢兢回言道:“小生湖海飄流,實未曾
有妻。”大郎道:“秀才家既讀詩書,也該有些行止。吾與你本是一麵不曾相識,
憐你客途,過為拯救,豈知你所為不義若此!點汙了人家兒女,豈是君子之行?”
滿生慚愧難容,下地叩頭道:“小生罪該萬死!小生受老丈深恩,已為難報。今
為兒女之情,一時不能自禁,猖狂至此。若蒙海涵,小生此生以死相報,誓不忘
高天厚地之恩。”大郎又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雖悔何及。總是我生女不肖,
致受此辱。今既為汝汙,豈可彆嫁?汝若不嫌地遠,索性贅入我家,做了女婿,
養我終身,我也歎了這口氣罷!”滿生聽得此言,就是九重天上飛下一紙赦書來,
怎不滿心歡喜?又叩著頭道:“若得如此玉成,滿某即粉身碎骨,難報深恩!滿
某父母雙亡,家無妻子,便當奉侍終身,豈再他往?”大郎道:“隻怕後生家看
得容易了,他日負起心來……”滿生道:“小生與令愛恩深義重,已設誓過了,
若有負心之事,教滿某不得好死!”
大郎見他言語真切,抑且沒奈何了,隻得胡亂揀個日子,擺些酒席,配合了
二人。正是:綺羅叢裡喚新人,錦繡窩中看舊物。雖然後娶屬先奸,此夜恩情翻
較密。滿生與文姬,兩個私情,得成正果。天從人願,喜出望外。文姬對滿生道:
“妾見父親敬重君子,一時仰慕,不以自獻為羞,致於失身。原料一朝事露,不
能到底,惟有一死而已。今幸得父親配合,終身之事已完,此是死中得生,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