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基本可以確定,這些匪徒不可能進攻李家堡。我既沒看出他們有這個打算,也沒有看出他們有這個能力。”胡衛華說出自己的分析。
“我讚成你的結論。但是我還得去一趟匪徒信函上說的獅背山,那裡應該才是老巢。不知道那裡還有多大力量。”
“已經很晚了,來不及吧?”
“也就來回三十裡,最多回來稍微晚一點。隻有確定了,李家堡的力量才可以放心向這邊調動。”林傑停了一會兒,“還得想想,怎麼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如果大家都知道是李家堡乾的,那就不好了。”
“對,李家堡乾這一票,難免會引起其它土匪和官府的關注。”
“這股土匪到底是孤立的,還是某一更大土匪勢力的分部?如果是前者,基本不會有大的後遺症。如果是後者,那咱們可彆解決了小麻煩,卻製造了大麻煩。”
“如果是後者,我們還不如破財消災。”
“按常理應該如你所說。但,我們完全有機會兩全其美。”
“還有,被官府關注到了也是麻煩事。在官府眼裡,有這麼強的民團,將來一定是補充廂軍的主要來源。咱們生意還沒開始,一旦攤子鋪開,就會到處缺人手。抽走了丁壯,對李家堡和我們都是巨大損失。”胡衛華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他說的情況大概率會出現。
“所以,我們得好好籌劃,怎麼掩人耳目,這是個難點。”
林傑立即出發,臨走甩下一句話,“在這兒等我一起回廟裡。”
七八公裡的路程,對他來說也就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到達時,剛好天暗下來了。
這裡說是老巢,但從安全的角度看,遠不如白馬鎮後麵那個山頭。正麵防禦太寬,四周沒有閉合,對山地作戰稍有經驗的人,進入這個賊窩簡直太容易了。估計這夥土匪占山為王的時間不是很久,連山牆都顯得不夠完善,太矮了。
林傑當然不會從山牆進去,那裡肯定有人把守。而是繞到後麵一處不是很高的陡坡,趁著夜色,徒手攀了上去。
趴在高坡的陡處往下看,差不多匪巢的主要區域都收在眼底。
匪巢確實不完善,麵積足夠大,可利用的地方起碼有近萬平米。還有可以拓展的空間,四周整一整,再搞出兩萬平米完全沒問題。後麵還有延伸空間,昏暗的光線下,通過一片樹林連著另一個山頭。那邊有多大沒法判斷。可以判斷的是,那片區域很少人去,連基本的小路都沒有。
地方是大,房子卻隻有孤零零的兩排,而且還是非常簡易的低矮平房。
正式匪徒們開飯的時間,這個季節他們都端著碗在場地上,隻有三個人,連火夫都在內。
吃完,有兩人端著兩大碗飯往山門那邊去,剩下的人在場地上納涼。
這樣看,這夥人的主力都跟著雞窩頭在白馬鎮那邊,這裡隻有留守人員。
以雞窩頭的性格,白馬鎮有他的姘頭。這裡荒山野嶺,找隻野母豬都得滿山遍野跑,哪裡有那邊好。這兩處巢穴,很可能會主次顛倒。或者,現在這邊就已經是備用的巢穴了。
回到宿營地,將情況向胡衛華作了通報。兩人把兩處匪巢的情況一彙總,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是一小股山匪,隻要計劃得當,全部殲滅他們完全有可能。
兩人回到廟中,已經過了十點。老叫花在瞌睡了,小叫花沒睡,一直在等著林傑他們給他帶來好吃的。
兩人進來,老叫花也醒了。
林傑將四張兔子皮毛交給老叫花:
“冬天你們可以一個人做一件皮背心。”
老叫花堅決不肯收,林傑則比他更堅決。他隻好千恩萬謝地收了。
這個時代,棉花還不被社會接受。冬天,彆說叫花子,就是大多數有家有室的窮人,過冬基本靠扛。日子好點的,多半在衣服夾層中塞滿蘆花芒絮之類的。隻有富人才穿得起皮草。
兩張兔皮對縫,就是一件上好的背心。兔頭這塊的,剪下來,縫合一下,做兩頂帽子那是綽綽有餘。
這四張兔子皮,對他們簡直太奢侈了。
據老叫花說,鎮上一天沒有什麼意外的事。西角村有個獵戶,賣給大毛子兩張狼皮。大毛子是專門收這個的,一個月去袁州城一次,將皮子換成錢。下屋村的明子兄弟,賣了四捆柴。鬥勺把村的央婆子用雞蛋換了一斤鹽,幫同村的帶了兩支火折子。都是熟麵孔,沒有生人出現,連路過的生人都沒有。
小叫花隻對兔子肉感興趣,對兔皮一點沒興趣。他歡呼雀躍,幫著胡衛華烤起肉來。聞著肉香,急得直搓手。
“石頭放好地方了?”林傑可不許他忘了正事。
“放好了,在門的左邊。不注意看不到。”
林傑點點頭,算是表示讚賞。
四個人將兔子肉一掃而光。老少叫花子那叫一個滿足,小叫花吃得有些撐,不停打著飽嗝。
“你們準備一直這麼乞討過日子?”胡衛華問。
“唉,能有啥辦法!”老叫花歎氣,提起這事,剛才吃飽飯的快感立即打了折扣。
“等我們的事了了,跟我們走吧。”胡衛華一方麵是為他們找個出路,一方麵不想這兩人留下來。
自己和林傑和他們這麼長時間相處,長相被兩個叫花子牢牢記住。一旦有心人來調查,他們就必然暴露。而殺他們滅口,那又下不去手。
林傑馬上就明白胡衛華的目的,這個辦法好,省得到時自己要做一件有違良心的事。也就說到:
“對,跟我們走,給你們找正經事做。隻要肯勞動,不會讓你們吃不飽,穿不暖。”
老叫花看著兩人:“哪裡有這麼好的地方?”
胡衛華斬釘截鐵地說:“跟我們走!”
“那對我們就是再造之恩啊!二位就是恩公啊!”
老叫花叫過小叫花,一起給林傑和胡衛華磕頭。
兩人對視一眼,拐跑了兩個勞力,又解決了一個後患。
亥時一到,林傑就向白馬鎮出發。
人們是很容易忘記痛苦的,比自己以為的容易得多。
又過去了一天,今晚的白馬鎮沉痛感減輕了不少,不少人家還燃著燈火。
林傑走在黑暗的街巷中,耳中還能聽到不少人家說話的聲音,其中主要是男女枕邊的調笑與嬉鬨。
他走得很小心,儘可能不要打斷彆人的快樂。一邊走,一邊注意著那塊石頭。
街巷兩側基本都是低矮的木房子,木板木柱看上去比黑夜還要暗沉,有些已經傾斜,仿佛隨時都會倒伏。
隻進去一百來米,他就見有一戶人家,門臉不大,木質比周圍都明顯明亮,顯然不久前才翻新過。早上交給小叫花的那塊鵝卵石,安安靜靜躺在離狗洞兩尺遠的地方。
他很自然地拐進兩牆相隔的通道。通道很窄,張開雙腳雙臂,慢慢攀援上去,不發出一絲聲音,最後停在一根伸出牆體的梁上。
他四下試探,可以掀動的木板有幾塊,卻沒辦法下手。
這時,聽見屋內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
女:“你作死啊,敢這時候碰我,萬一那雞窩頭過來,看不把你剁了!”
男:“你這騷婆娘,有了野漢子就不要老子了是吧?”
女:“你也好意思說這話,你吃,喝的,哪一樣不是老娘用身子給換來的?吃飽喝足了就開始抱怨老娘了,那你彆吃彆喝啊!有種你去和他拚命,將老娘搶回來呀!”
男:“我看你就是騷貨!和那野漢子一起時,百依百順,一副**樣。對老子越來越嫌棄,老子弄死你!”
女:“有本事你和他橫去呀!你站在邊上看著他搞老娘時,連個屁都不敢放,哆哆嗦嗦跟隻耗子一樣。現在卻有力氣欺負我一個女的!”
男:“我那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總有一天我會報仇!”
女:“你那什麼報仇?是你打死他,然後再去山上將他一夥十七人全滅了?還是將來去搞他老婆女兒?切,慫貨說什麼狠話?”
男子暴怒:“你,老子現在就弄死你!”
接著屋內傳來撕打聲。
有些人本來極其可悲,為什麼往往同時又表現得極其卑劣和無恥?
林傑心想,這對狗男女這是在作死。以這男人現在的怒火,下狠手弄死這女人完全有可能。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可他們暫時還不能死。
於是故意弄出聲響,趁勢將兩塊木板掰下來。
男人果然停下手,顫聲發問:“誰?”
女人趁勢在男人身上多撓了幾下,以發泄憤怒:“慫了?”接著一腳將男人踢到床下。
“撲通”,男人沒敢再出聲,剛才的鬥誌立即消泄一空,爬起來就跑走了。
林傑沒有聽牆根的癖好,他對這一對狗男女沒有任何興趣。不讓他們死,就為繼續引出雞窩頭創造條件。
而且,最重要的信息是,山上有十七個人。加上老巢五個,加上雞窩頭,總共就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