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初霽整個人微微一怔。
據她所知,老侯爺自十年前便陷入了神誌不清的狀態。這些年病情愈發嚴重,甚至連朝夕相處的兒子、兒媳婦和孫子都辨認不出。
可此刻,在這剛剛解毒、意識依舊混沌的時刻,老侯爺卻對著她,喚出了她的名字。
老侯爺上次見原主,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更是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外孫女長大成人的模樣。
薑初霽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一本書上看過的一段話。
書上說,血緣有一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力量,它超脫於時間的侵蝕,跨越記憶的斷層。有時候不需要依靠記憶的維係,親人之間也能有所感應。
或許,老侯爺並非是認出了她,隻是出於血脈親情,跨越了時光與意識的迷障,喊出了她的名字。
想到這裡,薑初霽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握緊老侯爺的手:“嗯,初兒在,外祖父不會有事的。”
老侯爺顯然還是意識不清,呢喃叫了一聲之後,眼皮便緩緩合上,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當臥房外的人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一抬眼,就見床榻上的老侯爺,臉色比起之前好了太多,不是那種垂死之人的灰白,嘴唇也有了一絲紅潤。
與此同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混合著濃烈的酒味,是從裝水蛭的陶罐裡散發出來的。
謝廉看到老侯爺的變化,激動得眼眶泛紅,聲音都有些顫抖:“這,這是……”
已經重新戴好帷帽的薑初霽,抬起頭來:“老侯爺體內大部分的毒,我已經用水蛭吸出來了,老侯爺暫時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了。”
“至於他體內殘留的毒素,我會給你們再開幾副藥浴的方子,把毒素慢慢析出。之後,老侯爺就沒事了。”
老侯爺沒事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眾人都如釋重負。
孫院判滿臉震驚,他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娃,竟能將他診斷為回天乏術的病人治好,又過去為老侯爺診脈。
剛觸碰到老侯爺的手腕,他便明顯感覺到,與之前那微弱紊亂,仿佛隨時都會斷絕的脈象截然不同,此刻老侯爺的脈象平穩了許多,沒有了之前命不久矣的跡象。
回想起自己之前篤定老侯爺是肺癆複發,對彆人診斷的百般質疑,甚至冷嘲熱諷,此刻他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不由得一陣羞愧。
張張嘴唇:“行醫多年,我竟從未聽聞這藥香互噬之事,也沒能察覺老侯爺中毒的跡象,險些誤了老侯爺的性命……侯爺,是老夫無能。”
謝廉滿臉激動,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在他看來,隻要老侯爺能脫離危險,便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是感激,幾步上前:“這位小裴大夫,您對我們侯府有大恩。您想要什麼回報和答謝,儘管開口。隻要您提出來,侯府一定滿足。”
“侯爺客氣了,”薑初霽語調平靜,“侯爺若是要記這份恩情,就記在靖北王府的頭上吧。畢竟,是裴世子帶我來看望老侯爺的。”
“是……”謝廉深吸口氣,握住裴妄的手,“賢侄這份恩情,叔父一定記在心裡。待老侯爺好些,本侯定親自去王府登門拜訪。”
薑初霽目光掃過眾人,輕聲問道:“百香坊那邊的人,可帶來侯府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屋內原本因為老侯爺轉危為安而稍顯輕鬆的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
剛才眾人的心思都懸在老侯爺的病情上,顧不上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