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他什麼時候來早過。”
倆小夥嘀嘀咕咕一攤手,一臉無奈。
這些天廠子跟放羊似的,王響亮整天優哉遊哉,恨不得隻上半天班,想來此時他還在家裡睡著大覺。
“小凡哥,咱先忍著,虎子再這麼躺下去,肯定得出大事兒。”
倆小夥說著說著眼圈先紅了,顯然他們倆和李虎平日裡關係都不錯。
他們說的不錯,先救人要緊。
我一聲歎息。
想到水滸傳裡頭,梁山水寨的馬軍八驃騎先鋒使天暗星楊誌都鬥不過一個潑皮牛二,如今遇見這樣的潑皮薛三兒,我也隻能先忍著。
“老少爺們兒信的過我的,拿李虎當咱自家兄弟的,先簽字兒,有什麼事兒,我張一凡一定替大家找回來!”
我扒拉開人群走到前頭,回身衝著廠裡十幾個同事喊了一聲。
大夥兒愣愣的看著我,顯然沒想到平日裡文縐縐的我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救人要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李虎就這麼死在這裡。
“對,小凡哥和響亮哥是啥關係,有他說話咱還有不信的嗎?”
倆小夥子擠出人群應和一聲,十幾口子人的目光一齊落在李虎身上,勉強點了點頭。
能在這個廠子裡委委屈屈乾到現在的工人,大都家境不怎麼寬裕,三個月的工資對每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小數,能讓他們點這個頭,我心裡有點慚愧。
我知道,這份善良對他們來說,付出的代價有多昂貴。
“合同拿來,我簽。”
我扭頭看著薛三兒,怒喝道。
薛三手裡的槍依然指著李虎,一雙眼睛眯縫著,放出兩道狠厲的目光。
“小子,早這麼識相哪還用出這麼些血。”
“五兒,給他們發協議,一人一份。”
薛三兒衝著身邊一個一頭紅毛的小痞子喊了一聲,紅毛拿著一摞早已打印好的協議發給了每一個人,我近乎雙手顫抖著簽下了我的名字,濃濃的屈辱感讓我把張一凡三個字寫的歪歪扭扭。
薛三兒接過合同撩了一眼,衝我一笑,一副算你識相的樣子。
“小子,三爺手裡有人命,不在乎再多存幾條,簽了字兒,安心過日子,彆裝好漢。”
薛三的槍口終於從李虎腦袋上挪開,他拍拍我肩膀,讓紅毛重新把合同收起來,揮揮手,大隊人馬跟著他上了路邊的三輛麵包車,一個袋子從車窗裡扔了出來。
“一人一千塊錢,多了沒有,自己分分,想不開的來找三爺,三爺最會和人講道理!”
薛三從麵包車裡伸出半拉腦袋,衝著我們囂張的又是一陣大笑,而後憑空放了一槍,槍管內飄出的白煙在半空中散去。
三輛麵包車風一般離開,空蕩蕩的廠門口隻留下我們麵麵相覷,李虎終於躺在地上發出了第一聲呻吟。
“快他媽找救護車!”
我猛然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喊道,兩個小夥掏出手機打了120,救護車在十分鐘之後到來,鬨哄哄裡李虎被抬進車裡送往醫院。
十幾個同事眼睜睜的看著我,十幾條漢子一臉愁雲慘淡,我知道,這些被生活壓彎了脊梁的爺們兒在等我一句話。
我默默掏出手機,打了白小纖的電話。
電話在十秒鐘後接通。
“白小纖,幫我一個忙。”
我對著電話,冷冰冰的說道。
“恩?好。”
白小纖聽出我的聲音有些異常,一愣,然後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
“找李鍋子幫我查一個人,薛三兒,手上紋著一隻蠍子,刀疤臉,八年前曾經殺過人,應該不難找。”
我說。
“好。”
白小纖繼續答應著,不假思索的回答好像是我們在很輕鬆的討論下班後去哪裡一樣。
“儘快。”
我說。
“很快。”
白小纖答應著,掛了電話,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
我看著麵前的十幾個爺們兒,終於擠出一絲微笑。
“三天內,我給大家討個說法,我張一凡最愛和人講道理,這公道,我替大家討了。”
我朗聲衝著大家說道,腳下正是李虎流下的一灘血跡。
腥紅,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