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比我大不了幾歲,可張嘴便是一口一個後生的說著,
“我的事兒,用不著你管,你怎麼來了?”
白大女神在我印象中一向是宇宙中心般的存在,談笑之間都帶著黑洞般的威力,可如今一句辯解加一句反問,氣勢上分明弱下了十成十。
“居京都,大不易,青春年少早還鄉。
“按乾爹的意思往北邊兒走了走,去京裡轉了轉,本來打著開眼的心思見見如今在京裡揚名聲的年輕人,誰知道假貨多真貨少,名大於實,順手殺了個把惹眼的,一沾血反倒想家了,這就回來啦。”
這人似乎毫不在意白小纖話裡話外的嫌棄,伸手彈了彈白大女神肩頭壓根兒就瞧不見的浮塵,笑吟吟的說著,聲音懶洋洋又冷森森,像陰涼牆下刮過的颼颼小風。
白小纖沒再應聲,咬了咬嘴唇,竟然把話頭憋了回去。
山字頭白家大公子對著白小纖刮完了小風,終於把眼神兒落在了我身上,他先是朝我點了點頭,而後深處了右手。
“張一凡吧,一無所有的一,凡夫俗子的凡,您瞧,我不但知道您名字,連字兒都對的沒錯兒吧。”
他很是健談,可話頭裡永遠藏著說不出來的冷和彆扭。
“你是?”
我雖然是個窮文青,可我總有一樣好處,不是他們世界裡的料兒,對一切總帶了點兒不要命的莽撞。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忘了咱們是初次見麵,在下白玉堂,山字頭裡吃口江湖飯,大掌櫃是我義父,原本是沒名沒姓的野孩子,承蒙白家人青眼,入了白家門兒,義父愛聽戲,給我起了個戲文裡的名字,老人家任性,您多擔待。”
他說著擔待,手又往前伸了伸,這是一個在禮儀上都帶著壓迫感的年輕人,我不由得伸出手,和他一握,一觸而分。
他的手溫潤而又冰冷,一如臉上的表情。
白玉堂?!
我在心裡念叨著這個名字,怪兮兮的瞪了他一眼,《三俠五義》裡頭的狠角色?!鬨東京鬥禦貓慘死衝霄樓的白玉堂?!
山字頭當真有趣,大掌櫃的取了個人屠的名號,這乾兒子又用了一個鼠名,念來念去反倒是白大女神的名字還算正常。
我想笑,沒笑出來,身後王響亮捅我一下,我挺了挺身子板兒,哼了一聲。
白玉堂的眼神兒落在我的身後,衝著王響亮打了聲招呼。
“王家老宅裡也出人頭了,小刀主和佛爺齊到,王家道門一雙拳頭全打在了這荒山野嶺,見舊主也不用這麼大排場嘛。”
白玉堂絮絮叨叨說著,王響亮隻是點頭一笑。
“家裡長輩派下來的差事,不來也得來。”
方才白小纖一句應答熄了燈,如今王響亮的回應也軟的像棉花,我看著二位虎人如今一個賽一個的憋悶,徹底傻了眼。
我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不陰不陽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好青山呐,藏了一個陸殘玉,各位一塊兒進去找她討杯茶喝吧。”
白玉堂看了看綿延的群山,發出一句感慨,率先和身後的沈雲進了村子,眼前著倆人往村裡走的深了,我回頭看了王響亮一眼。
“亮爺,以前你可沒這麼客氣對小纖的。”
我拿話刺他,他反倒無所謂一笑。
“張一凡,你彆拿話激我,小爺再生猛,也是吃肉不吃石頭,我給你拖個底,白家門兒裡的這隻耗子,除了我那不著調的大師兄,還真沒人拿的住他,沒瞧您家那位都變嬌羞可人兒了麼。”
“本來以為這趟是老王家的獨角戲,好嘛,如今倒來了個跳大神兒的。”
王響亮搖搖頭,拿肩膀撞我肩膀一下,我們肩並肩進了村子,隻有我看到他抄在褲兜裡的手攥了攥,這是一個刀客如臨大敵時的下意識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