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印象中,浮黎從未對他施舍過笑臉,就連冷嘲熱諷的笑都沒有,無論江岄如何逗他惹他都是一副冰霜姿態,江岄重生之後前前後後也見了浮黎許多以前從未有過的神情,卻沒想到,他此生見證第一次聽到浮黎對他笑,居然是因為了鳳棲梧那個混蛋。
想到這裡,他心裡難免有點憤憤不平,難以接受。
浮黎麵上恢複了淡淡的清冷和孤絕,青絲整齊的盤成發冠,兩抹須發順著線條流暢的臉頰劃下,掀起醉人的風情,他眼中笑意未散,神情卻已是一片霜雪。
“我也有心,會因趣事而愉悅,會因痛苦而感傷,此乃常情,不足驚奇。”
江岄忙擺了擺手道“我也不是說你不能笑啊,就是你之前從沒在我麵前笑過,你模樣生的這般好,一笑起來肯定更好看,隻恨我眼盲無法得見,隻能聽個聲。”
“等我哪日能看見了,就算用手扯著你的嘴也要扯出個笑來看看,我話就撂這了,浮黎你聽到沒有?”
浮黎身形一僵,緩緩應道“好。”
江岄沒想到浮黎會答應的這麼乾脆,他滿意的抬了抬下巴,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拉著浮黎繼續在皇宮裡搜尋。
兩人不知翻了幾遍,承影劍光在兩人身後也不知悄無聲息的拆了多少院牆,眼看天色漸晚,河風愈漸陰冷,江岄嘴角一耷拉,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他轉過身,對浮黎道“哎~白忙活一場了,還是擼起袖子跟鳳棲梧乾一架來的快些。”
浮黎看著眼前斷壁殘垣、一片廢墟,眸光眯起“嗯。”
江岄揉了揉額頭,剛要開口,浮黎卻突然出手,一陣冰寒劍氣朝著一個方向直擊而去,撞擊聲響此起彼伏。
承影瞬間回到了浮黎手上,劍尖鮮血低落,混著靈光散發出嗜人的血紅。
不遠處有人鼓著掌狂肆地大笑了起來。
江岄狠狠愣住,神情隨即變得極為陰沉,風雨欲來,攥緊了拳頭指節咯吱作響。
任他再身死魂滅千次萬次也忘不了這個聲音。
居然發現他們了!
鳳棲梧!
宮殿如山巒疊嶂,巍峨壯觀,金壁玉瓦,飛簷翹起直透祥雲,簷上佇立的雄獅銅像威風颯颯、欲奪天高。
重重白霧散去,幾十石階堆砌之上,正殿大門竟已到眼前的高空之中正緩緩降落,排列整齊的侍衛身著金甲,持戟而立,分散在宮殿兩旁。
鳳棲梧裹著厚重的狐裘懶懶的靠坐在龍椅之上,單手側撐著頭,眯著眼居高臨下的看去,他身側是一群廣袖羅裙纖手玉姿的舞姬。
管弦絲竹之聲靡靡入耳,鳳棲梧一副荒(淫)放浪的模樣,他輕皺了一下眉頭,立刻就有人端著美酒珍肴送到跟前,麵容柔媚的女子舉著精致的銀杯遞到他嘴邊,又含嬌帶嗔的哄他喝下。
鳳棲梧嘴角勾起一次陰翳詭譎的笑來,就著女子的手一飲而儘。
劇烈的疼痛從江岄神魂深處叫囂著迸發而出,傳到四肢百骸,竟激起一股異樣的興奮和快意來。
那個用戰爭與鮮血摧毀他的疆土,屠殺他的子民,將他的尊嚴狠狠踩在腳底的人,此刻就站在離他不過幾層石階的宮殿之上。
真近啊,他甚至能清楚的聽到鳳棲梧吞咽酒水時的發出的聲音,還有他那顆黑暗狠毒心臟在胸腔中的平穩的搏動,不停地湧出肮臟的血液。
噗通——
噗通——
他如何繼續淡然自處?災禍橫生,死在九州鐵騎之下多少生靈,江岄怎配替邀月那些永遠寂滅的亡魂去寬恕人族的罪惡?寬恕鳳棲梧的罪惡?
他如何能心安理得放下仇恨?
“帝君好大的手筆啊。”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鳳棲梧抬手一指,數名黑衣人憑空現身,將承影擊殺的屍體拖到一邊,撒上化屍粉滅的連一根骨頭都不剩。
乾淨利落,不見半分血跡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