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時禹挑亮了柴枝裡的火苗,看著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祁北,仔仔細細一再觀察,精準無比地做出了猜測:“應當不是思霜的易容術。難道跟金烏神有關嗎?”
祁北怒道:“你知道就好!”振臂的動作一旦大了,摔傷的肩膀就劇烈疼痛。
“我明白了。”葉時禹低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在島上碰見百靈的時候,我不敢相信真的是她。聽見她要給我買煮麵,我還吃了一驚,以為是什麼歹人裝扮成了我的樣子。原來是你。”
“我可一點兒不想變成你的樣子!該死的金烏神啊,趕緊還我真正的臉。”祁北恨恨地看著東方,哪裡天色未明,不知道東桑島在哪裡,不知道何日才能找到金烏神。
“對了,百靈夫人哪裡去了?”祁北意識到身邊缺少了她,抬頭望望高聳的山崖,打一個寒戰,“她不會也摔下來了?你見到她了嗎?我們快去找她!”
“應當沒有。”葉時禹抬頭看了看又高又陡的山坡,指著躺在身後的另一人,“我找到的隻有你們兩個。”
祁北循聲望去,那昏迷未醒的,不是危險的鬥笠人,還能是誰。他吸一口涼氣:“你乾嘛救他?你知不知道,他跟阿執姑娘叫‘阿姊’,是阿執姑娘的弟弟。他恨透了你的變心,誤以為我就是你,差點兒把我給毒死。他還抓走了百靈,要把她投喂海龍去!你瞧瞧,都是你惹的禍,怪罪到我和百靈身上啦。”
儘管很想衝過去結果了危險的鬥笠人性命,免得再對百靈夫人造成任何傷害,可祁北摔得很慘,一時半會兒不能有行走之類的大動作。
“喂,你不想殺他,那就趕緊製服住他,找根繩子綁起來。”祁北見葉時禹一動不動,隻能乾瞪眼,估摸著他是對小舅子心懷了些愧疚才不忍心下手,“不然的話,他還會抓走百靈,他還想找你報仇呢。你不能不管百靈生死,她好歹曾經是你妻子。”
“這怒氣是衝我來的。”葉時禹看了眼與記憶中那個笑語晏晏的女子眼角頗為相似的鬥笠人,坦承。
“那你趕緊把自己喂給海龍吧。”祁北氣不打一處來,說話過於直白了些,“白靈已經說了好多遍,她跟你沒關係啦。等找到金烏神以後,我們就一起離開君安城。你過去的那些事情,我不想多問,可你也彆因此拉她掉進險境裡麵。”
看著昏迷未醒的鬥笠人,祁北吸了下鼻子,試探著問:“他說阿執姑娘是你害死的,一定恨透你了。”
葉時禹望著火堆,跳動的火苗和閃現的火星,都會讓他想起她來。不由得,他出神很久,語氣十分木然,似乎在努力從悲傷的回憶中抽離所有的情感:“對,是我害死了她。所以這趟出海不管有多危險,就算被海龍給吃了,我也必須再見她一麵。”
寥寥數語浸透著無窮的悔恨與思念,祁北全都感受到了。這一刻,他覺得有些恨不起葉時禹,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實在不便對多年前發生的事情做出什麼評價。
君安城的禦官大人啊,可真是個複雜多變的家夥,叫人捉摸不透,前一秒鐘與阿執姑娘情深似海、一生一世一人不悔,後一秒鐘就害死了她,還日日夜夜尋花問柳,緊接著又衝破了重重阻隔,誓要出海尋屍骨,甚至不惜拋棄妻子。
不管葉時禹的本性究竟如何,他對阿執姑娘到底犯下了什麼過錯,都與自己毫不相乾,隻要百靈夫人安全了,祁北便不在乎什麼。
“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吧。”祁北掙紮著起身,想要快速趕回百靈夫人身邊,保護好她,也免得她擔心,“還有你這張臉,我一點兒都不想要。當然我也想不通,為什麼金烏神把我變成了你的模樣。反正等我找到了她,立刻就把臉換回來。”
“至於他,”祁北指著鬥笠人,不客氣地向葉時禹發出警告:“你自己看著辦吧。不過,要是敢再給百靈帶來什麼麻煩,我拚上這條命也饒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