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以為他聽了這些話就會輕易的放她離開五良山。
白霧沒有接常淩的話,而是微微的仰起頭,似乎能透過層層的濃厚的霧氣看見天光。
現在,應當是正午時分。
因著想要帶白霧離開五良山的計劃常淩實在還是沒想好,現在她也不能開口對他解釋什麼。
沒譜的事情,說出來給他添上些希望又碾碎,真是極為殘忍的。
瞧著白霧的樣子,常淩也隻能輕輕歎口氣。
交談是進行不下去了,不過白霧說的話還是讓她開始警醒。
可能是白霧同她的相處太像個普通朋友了,她幾乎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有一天一定會再次回到日光之下。
然而,她亦是從來沒從白霧那得到任何肯定的答案。
常淩有些乾澀的說:“白霧,我們再想想辦法。”
白霧嗤笑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在這一刻,他甚至動用了自己的能力查探常淩的內心感受。
當他看清篤定與真誠之後,一時間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依然沒有任何誆騙他的意圖,她真的在想辦法,想要帶他一起離開。
白霧張口想要嘲諷她兩句,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嘲諷她,太過於漫長的時間,早就消磨了他對於外界的一切期待。
曾經他也一次次站在五良山的邊緣,時不時的將手伸出去。
然後聞聲而至的天雷轟得砸落,他固執的將身子留在外麵。
在被砸得意識都在崩潰的邊緣的時候,他才會跌跌撞撞的後退,遍體鱗傷的仰頭躺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被天雷劈完,往後長久的日夜裡,他都在忍著痛意不斷地療傷。
作為天地生養的生靈,修士們的靈藥或是功法對於他都是沒有作用的,能夠為他修複傷勢的,隻有時間。
他哪裡能等那麼久。
於是新傷加上舊傷,在整個魂體崩潰的邊緣,他終於屈服了。
他屈服了。
他乖乖的呆在五良山,操縱著過路人,一次又一次將貪婪的修士們騙進來,同他長久的相伴。
今時今日,白霧再次回憶起這個過程,還是覺得呼吸一窒。
自己尚且如此,常淩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常淩,留在這裡不好嗎?”
“在這裡,你進境不會遭到天劫,我有大把的秘寶靈藥你至少晉升到妙法境享受成千上萬年的壽元不是問題。”
“你想要同任何人對戰,我都可以將他們幻化出來,你想見到的朋友師長都可以‘真實’地陪伴在你身邊,塵世裡的集市、樓閣,一切的熱鬨,這兒都會有。”
白霧喃喃道。
常淩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那現在,你為什麼不幻化呢。”
“因為我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白霧下意識地答道。
常淩的目光中透露著幾分哀傷,她低聲說道:“白霧,也許你可以消除我的記憶,屏蔽我的感知,可是隨著我境界的提升心境的提升,總在某個瞬間,我會發現這一切的裂痕,這個世界會從我心裡開始崩塌,我不願有朝一日我宛如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陶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甚至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這個世界,萬千生靈的未來,等待著我去拯救。”
“即使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我至少也應當始終走在這條路上。”
想來就如同白霧無法明說天道在他身上的所作所為一般,常淩對任何人,也說不出關於天玄君的一切,那位久遠的飛升之人,還是對於著這個以他法號來命名的世界有著無與倫比的掌控。
也許常淩最好的做法,就是如同白霧所說的一般,在虛幻之中度過漫長的一生,如果她心大一點,一直到死也許都會沉湎於幻境當中。
可是,可是。
…………
後來常淩也忘記了二人之間的沉默是怎樣被打破的,隨後的日子又回到了先前那般。
仿佛從未有這樣沉重的交談。
常淩需要刻意的壓抑境界,倒也不會頻繁的同那些修士對戰,白霧絕大多數時候是見不到蹤影的,偶爾他會突然出現在常淩身後,如同凡間的孩童一般將她捉弄一番。
五良山上的靈氣濃度很足,饒是常淩再怎麼注意,突破的那一天還是到來了。
同白霧所說的一樣,並沒有天雷降臨。
不過隔著五良山上厚重的霧氣,常淩還是隱約能聽見天際傳來的雷聲。
想來是因為遲遲沒有尋到目標之人,那雷雲最後還是頗為不甘的消散了。
常淩感受著濃鬱的靈力在自己的體內不斷地運轉著,丹田處泛著濃鬱紫色地金丹開始漸漸地出現裂痕。
元嬰同樣是凝結在修士丹田處,順利凝結的元嬰,乃是縮小版的修士模樣,平日裡盤坐於丹田當中,在修行或是練習功法的時候,都同修士自身相輔相成,能起到極大的助力。
而在修士需要全力戰鬥的時候,也可以將元嬰放置體外,可以爆發出更大的威能。
當然,修士的元嬰也是極為脆弱,這樣的戰鬥風險極大,往往隻有在生死關頭才會使用。
常淩此時已經陷入到了一個極為玄妙的境界,突破至元嬰境,有很重要的一環就是溝通天地大道,利用著這種突破的契機,強行窺探一番。
可是,常淩現在身處五良山,根本溝通不到天地,突破到了相應的環節,常淩的意識獨自處在一個頗為玄妙的空間,四下一片寂靜。
這樣的情境,常淩先前自然是預料到了。
不能溝通天地感應大道,那麼她隻能直視自己的內心,感悟與體會自己心中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