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有的路都是被安排好的。
你所有的選擇其實都是命中注定。
從誕生之初的那一刻開始,你的使命便已經被注定。
甚至和那些為了毀滅而生的古仙,沒有任何區彆。
惟一的不同隻是,他們是為了毀滅三界而生,而你是為了毀滅他們。
——這大概就是餘修所要表達的意思,並不算太過於複雜。
餘琛聽得懂,但卻不懂。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他抬起頭,看向蒼老的身影,充滿疑惑:“哪怕你的臉和尚已是我記憶中父親的臉一模一樣,哪怕季青的身影也曾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的上一世當中。
但你們這些老怪物,活了那麼長的歲月,那麼厲害,又那麼聰明,如果隻是想要打消我的疑慮的話,應該還有1一千種種一萬種謊言吧?
哪怕要坦白的話,是否也應該等到我徹底完成了我的使命以後呢?”
“因為……”餘修說完那兩個字以後,沉默了很久,緩慢地撓了撓頭,又摩挲下巴,良久才道:“——大概是因為,我們後悔了。”
“後悔?”
“對,我們後悔了。”餘修點了點頭:“——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我們對於太初的恨勝過了一切,亦或者說,除了對於祂的恨意外,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現實似乎也的確是如此,我們憑借著這股恨意撐到了現在,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如孤魂野鬼飄蕩在虛無裡。
我們以為會一直如此,直到你誕生了以後——我們為了你能夠成長起來,在你的身邊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父親,母親,妻子,朋友,鄰居……
直到親手將你送到三界的時候,我們這些老家夥方才後知後覺——我們沉淪了,沉淪在我們自己創造的世界裡,沉淪在那原本就是虛假的世界裡。
一開始,你的定位在我們的心裡僅僅是一件工具,一件武器,但在那並不漫長的光陰相處以後,我們恍然大悟,你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並且是由我們創造出來的人,就像是孩子那樣。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對於太初的恨似乎就沒有那麼重了——至少我們不再願意以犧牲你為代價,向祂複仇。”
“難道在你們的計劃裡,我如果毀滅了太初,我也會死?”餘琛開口問道。
“不,沒有這樣的計劃。”餘修搖頭:“隻是你要知曉,你的存在隻是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性可以顛覆太初而已,這個可能性很小,而更大的可能性則是在廝殺和鬥爭當中,你和三界一同被祂毀滅。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覺得哪怕是隻有那麼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要去嘗試,也要去毀滅祂。
但現在,我們希望把選擇的權利重新交到你的手上——由你來選擇,是否要繼續我們已經安排好的路。”
餘琛皺眉:“我有得選嗎?太初的複蘇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祂一醒來,一切都將毀於一旦,不抗爭,隻有死。”
“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的確如此,因為他們都是誕生於這太初世界的生靈。”餘修開口道:“但你不一樣,你不是,所以隻要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再次創造那個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地球,將你送回去。太初這一輩子也找不到那個世界,也乾涉不到那個世界,你可以一世又一世地在那一方世界中輪回,我們會陪著你,一直到永遠。”
“逃避?”
“不,這不是逃避。”餘修搖頭道:“與其去追尋一個九死一生的未來,卻背負我們這些老家夥的仇恨,我們更願意讓我們的孩子,也就是你……安然一生。
因為對抗太初本來從一開始就不是你的命運,是我們將這一切強加到你的身上而已。現在,你有了可以卸下這個擔子的選擇。”
說完以後,餘修深吸一口氣,等待著餘琛的回答。
後者沉默。
——今天聽聞的所有消息,對於他而言都太過於炸裂了。
無論是那虛假的上一世,還是他的起源,他的來曆,都讓他眼前一黑。
特彆是聽聞自己乃是被創造出來的一件武器的時候,你要說餘琛心頭沒一點兒怨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一方麵,他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另一方麵……也的的確確是這些餘孽將他創造了出來,否則他此時此刻連“怨氣”都感受不到。
“我有一個問題。”良久以後,餘琛才開口道。
“你說。”
“你說我的路,都是已經被安排好的,這種安排,到了什麼程度?”餘琛抬頭問道:“——難不成我的思考,我的想法,我的念頭,都在你們的掌控當中?”
“那自不可能。”餘修搖頭:“所謂的安排,更像是一種引導,引導你,引導大庭氏,引導他創造度人經……”
“所以至今為止,我的想法,我的念頭,我的所作所為……都還是源自於我?”餘琛沉吟。
“不錯。”餘修點頭:“但……大的方向,卻不會有什麼變化,因為你本身的存在對於太初世界而言就是錯誤,對於太初而言就是不得不修正的悖論,所以你早晚會同祂生死相爭——這就是注定的命運和路。”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餘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咧開嘴:“——那我要做出選擇了,我要……殺了祂。”
餘修一愣,垂下眼簾:“是嗎……是這樣嗎……哪怕被我們所當做工具……也要去做嗎……”
“老頭兒,可彆太過於自以為是了。”餘琛打斷了他的話,“坦白來說,我並不喜歡那種被掌控的感覺,但不可否認,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存在。
我今天決定要對抗太初,而非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也並不是因為你們。
就像我明天早上想要喝粥而不是吃湯圓那樣,那是我的想法,我的決定,我要做的事,與你們無關。”
餘修渾身一僵。
“雖然是你們送我來到這個世界,但……在這些年裡,我也認識了很多人,屋外那個石頭,一直傻乎乎的,卻無比聽從我的話,恐怕我讓他去死,他也隻會問是要上吊還是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