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神色肅穆的,朝城中走去,進入城中,傷慟聲更是明顯。
嵇恒長長歎息一聲。
最終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直回了屋舍。
繚可則去負責歸還牛車。
嵇恒回到屋舍,屋裡落了不少灰。
他將鰍魚倒進一個木桶裡,在屋裡燒了一點熱水,開始處理起這些鰍魚。
不多時。
香氣撲鼻的鰍魚羹就出鍋了。
嵇恒很是開胃的飽餐了一頓,這十來天裡,他陪著扶蘇等人,在各地走訪,累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夥食實在差勁,他隻是一個‘養’人,待遇跟尋常小吏差不多,大魚大肉根本沒指望,就連韭蔥也少的可憐。
嘴裡都淡出水來了。
而今回到家中,自不會虧待自己。
油鹽充足。
在吃飯時,嵇恒從井中取出一壺冷藏的酒,而後朝王府的位置,倒了一杯,慨然道:“通武侯走好。”
他並未見過王賁。
但對於王賁,他還是很敬重。
王氏世代相秦,為大秦可謂鞠躬儘瘁,若非王氏父子武功卓絕,大秦想掃滅天下,並沒有那麼容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個評價用在王氏父子身上最合適不過。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王賁此時身死,死的很有價值。
雖然這個念頭,無疑有些不妥,但卻的確如此。
嵇恒給自己倒了一銅爵,一口飲儘,而後不再想王氏的事,開始大塊朵頤,他並不會為王賁的死神傷,對於這般人物,心中懷有敬意就已足夠,再多就有些做作了。
嵇恒吃的很暢快。
在一番吃喝下,鍋中鰍魚還剩了不少。
他從後廚取出幾個盛物竹筒,將這些鰍魚分成了五份。
而後遞給了院外站守的繚可等人。
繚可等人一愣。
嵇恒麵色平靜道:“這鰍魚是我花錢買的,竹筒也是我自備的,我主動送於你們,也不算壞規矩,你們放心拿回去吧,秦政奉公守法,就算有人查到,我也說得清。”
繚可麵色微變。
嵇恒嗬嗬笑道:“你們自身乾淨就行。”
“你們的家境都不算好,監看我也較為辛苦,日後不用承這份情,該怎樣就怎樣。”
“若是你們實在心生忐忑。”
“我給你們指條明路。”
“等開了春,就去軍中吧,軍中的際遇更好。”
“大秦的環境要變了!”
繚可等人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凝重。
繚可遲疑了一陣後,拱手道:“多謝嵇先生指點。”
嵇恒擺了擺手,轉身回了屋。
繚可等人將竹簡緊緊抓在手中,竹筒上還殘留著餘溫,空氣中散發著陣陣撲鼻香氣,讓人不禁味蕾大動,繚可對四周四人鄭重道:“嵇先生宅心仁厚,是長公子都要尊重的人,但我等身為大秦士伍,卻絕不能攀附,日後也務必要奉公守法。”
四周侍從點頭道:“我等清楚。”
一陣風吹來。
繚可等人已沒了蹤影。
繚可站在一無人角落,望著懷中的竹筒,眼中露出一抹沉思。
開了春,去軍中?
他其實過去沒想過去軍中。
過去服役,也都隻在鹹陽附近,遠去北原,實在有些遠了,但嵇恒是長公子都要尊敬的人,今日也不止一次說了大秦要變了,這讓他心中不免有些遲疑。
他抬起頭,看了看城中。
全城縞素。
他心中不由一沉。
他並不了解天下形勢,但就日常感知到的,天下似又要亂起來了,若是天下真的生亂,或許進入軍中,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隻是一旦去了軍中,生死可就難以預料了。
自己家中還有妻兒。
一時間。
繚可有些難以抉擇。
人定時分。
繚可等人跟其他侍從換了班。
繚可揣著竹筒,快步朝家中走去,等回了家,便大聲拍門喊道:“孩兒他娘,開門。”
很快。
屋內就響起一陣思索腳步聲。
在一番試探後,緊閉的屋舍,才開了條縫,屋內一片漆黑。
“良人回來了。”
繚可笑著道:“今日有事,提前回來了。”
這時。
屋內才燃起一點燭火。
繚可將懷中,帶著些許溫熱的竹筒遞了過來。
婦人擦了擦手,將竹簡接了過來,聞到撲鼻香氣,眼中露出一抹驚色:“良人,你這是?”
“這是一位上”繚可話語一頓,他本想稱上吏,隻是感覺說辭不恰當,又改口道:“這是一位大人物賞賜的,裡麵裝的是弄好的鰍魚,油鹽都很多,你把那兩小崽子叫起來,他們不是說好久沒吃到油水了嗎,這次讓他們好好吃一次。”
“良人,要不還是留給你吧。”婦人道。
繚可擺了擺手,眼中露出一抹狡黠道:“我吃過了,這些鰍魚是我們下田抓的,足足有十幾條之多,這段時間,家裡吃的很差,該給那兩小崽子補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婦人猶豫了一下,見繚可堅持,也隻得回了個‘誒’。
不過她並沒直接將竹筒裡的鰍魚分食,而是用涼水來回衝洗了幾遍,儘可能的將上麵的油鹽衝下,眼下家裡貧寒,油鹽的價格並不便宜,能稍微節省一點是一點。
不多時。
原本熟睡的兩總角小孩已從床上爬起。
看到碗中的鰍魚,眼中滿是欣喜之色,繚可摸了摸兩小孩的腦袋,笑著道:“吃吧。”
兩小孩猶豫了一下,並不敢吃,而是看向了婦人,婦人滿臉慈和的點了點頭。
吃著鰍魚,兩小孩滿嘴興奮的說著真好吃。
吃完收拾完。
繚可用涼水衝了一下身子,回到了床上。
他伸手抱著婦人的腰肢,耳鬢低語道:“明年開春我想去軍中,今天回來前,那位大人物說,大秦可能局勢會變,眼下通武侯病逝,家裡生活也越來越艱苦,兩個小崽子都在長身體的時候,一直飽一頓餓一頓,終究不是辦法,等兩崽子再大一些,家裡生計會越來越難。”
“這幾年朝廷征發士卒很難。”
“地方青壯不多。”
“我若在開春後主動前去,應該能得到同意。”
“若是天下真的有變,在軍中,或能謀個好前程,到時家裡也能過的好一些。”
“這個大人物很不凡。”
“長公子對他都很是敬重,我認為他不會騙我們。”
說著。
繚可手上的力氣大了幾分。
隻是婦人在聽完繚可的話後,身子明顯一緊,許久也沒有吭聲,仿佛已經熟睡。
隔了許久。
四周早已無任何聲響。
婦人才帶著幾分有些抽泣的聲音說了聲。
“唉,好。”
話語落下。
屋內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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