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敢詢問,隻得道:“嵇先生對這句話並無太多解釋,隻是說大秦想要成事,後續恐要看天時地利,不會再如過去一般為朝廷完全掌控,兒臣認為嵇先生此言有理。”
“你認為大秦需看天地顏色?”嬴政冷聲道。
扶蘇麵色一滯,連忙道:“兒臣不敢。”
嬴政冷冷的看了扶蘇幾眼,最終把目光收了回來,道:“嵇恒的這些主意,太過異想天開了。”
扶蘇道: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手段。”
“大秦國內陳苛良久,非大破大立能解,底層民眾疲敝,不適合再有動作,因而唯有另辟蹊徑,兒臣認為嵇先生所言,不失為良策,若朝廷能抓住機會,恐會一舉解決擠壓朝廷數年甚至數十年的積弊,此當為天下之幸。”
“大秦之幸!”
“請父皇明鑒。”
“你對嵇恒的主意有這麼高的看法?”嬴政道。
扶蘇道:“兒臣不敢隱瞞。”
“兒臣認為嵇先生之才遠超當世,即便是李斯丞相,恐也相去遠甚,嵇先生所思所想,都考慮得很是全麵,並不會匆忙開口,也幾乎不會太過影響到底層,於民休息,且於國有利。”
“兒臣又豈能不動心?”
扶蘇實話實說。
他對嵇恒的觀點抱有盲目的信任。
因為嵇恒值得信任。
而且若非嵇恒相助,大秦想實現‘固本’,還不知要到何時,甚至若繼續一意孤行下去,根本就固不了本,隻能任由天下糜爛,繼而引得天下大亂,到時舉世皆反,大秦又當何去何從?
嬴政微微蹙眉。
他凝聲道:“伱在奏疏上寫到,你想要去北原?”
扶蘇心神一凜,連忙道:“啟稟父皇,兒臣的確有寫,眼下大秦通過‘官山海’,以及後續舉措,湊集了不小的錢糧,兒臣認為當將這些錢糧及時的分發給士卒,用以籠絡軍心,如此才能真正實現‘固本關中’。”
“兒臣乃父皇長子,此等要事,自當親力親為。”
“這才上書。”
“望父皇恩準。”
扶蘇再度躬身,聲音都有些發顫。
嬴政沒有開口。
隻是目光冷冷打量著扶蘇,似在考慮什麼。
殿內安靜。
扶蘇下意識屏息。
始皇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他根本無法招架。
嬴政仿佛根本就沒有意識,依舊緊盯著扶蘇,良久都沒有開口。
就在扶蘇快要支撐不住時,原本在殿外候著的宦官,突然進到了殿中,道:“啟稟父皇,胡亥公子求見。”
“宣。”嬴政目光陰晴不定。
很快。
胡亥就進到了殿中。
他看了眼滿頭是汗的扶蘇,原本還有些激動的心情,當即變得嚴肅起來,畢恭畢敬的朝始皇行禮道:“兒臣胡亥參見父皇,父皇日理萬機,請父皇平常多保重身體,兒臣實在擔心父皇身體。”
嬴政冷聲道:“有事直說。”
胡亥低垂著頭,不敢跟始皇直視,開口道:“兒臣.兒臣也方從嵇先生處回來,對嵇先生提出的辦法很是動心,但兒臣知曉,兒臣能力不足,並不足以替父皇分憂太多,因而想替父皇去南海看看。”
“請父皇恩準。”
說完。
胡亥直接跪伏在地。
嬴政冷聲道:“你們兄弟兩,可是私下就說好?一個去北原,一個去嶺南。”
聞言。
扶蘇跟胡亥連忙搖頭。
他們哪敢接下這個話,若是讓父皇生出不滿,到時恐就出事了。
嬴政雙眸在扶蘇跟胡亥身上來回掃動,不住的打量著兩人,在一陣沉思之後,才點了點頭,道:“你們兄弟二人,既有心替朕分憂國事,朕又豈有不準之理。”
“一南一北,就交給你們二人。”
聽到始皇終於點頭,扶蘇心中不由大喜。
他其實很擔心始皇會不同意。
眼下始皇開口,他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隻是始皇最終點頭,也未嘗不是有胡亥的原因,這讓扶蘇眉頭微皺,心中更是生出了濃濃的戒心,他同樣也很好奇,胡亥為何會生出這個想法?
難道是嵇先生建議的?
胡亥卻不理這些,聽到始皇同意,也是連忙高呼:“謝父皇恩準。”
嬴政顯然不想就此多說,在點頭同意之後,便讓兩人離開了。
殿外。
胡亥一臉興奮的離開了。
扶蘇站在原地,這般看著胡亥,猶豫了很久,並沒有開口相問,最終,在胡亥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這才邁步離開。
殿內。
嬴政再度攤開扶蘇呈上的竹簡。
他並沒有從頭到尾的細看,隻是將竹簡攤開著,在沉思了一陣,朝殿外道:“來人,去將宗正請來。”
隨著嬴騰退下,前段時間,始皇已任命了新的宗正。
現任宗正為嬴賁。
嬴賁已年過六旬,性格很穩重。
不多時。
新任宗正嬴賁到了殿內。
嬴賁作揖道:“臣嬴賁參見陛下。”
嬴政微微額首,臉上帶著一抹笑容,道:“宗正無須這麼客氣,你剛接手宗正府不久,朕其實不該這麼匆忙召見,隻是有一事想問一下宗正,這才將宗正請來。”
“臣乃陛下臣子,替陛下分憂解難,是臣子本分,請陛下直言。”嬴賁不苟言笑道。
嬴政道:“朕想知道,朕的這些公子,最近在宮中做些什麼?”
嬴賁沉思片刻,直接道:“回陛下,長公子最近一直忙於《商律》《工律》的事,而二公子則是忙著整理書籍,據二公子宮中的宦官說,二公子跟三公子等人是想編纂一部通俗易學的《字書》,用以方便日後大秦子民識字。”
“這段時間二公子等人一直醉心於此。”
“編纂易學的《字書》?”嬴政蹙眉,他用手在身前的竹簡上比劃了一下,很快,就在其中一個地方找到了對應。
嬴賁卻不敢怠慢,連忙道:“回陛下,二公子等公子編纂的《字書》,相較於學室學習的《為吏之道》,有很大的不同,字體用的隸書,還額外添了一些便於識讀的標識,這段時間,二公子沒少去勘字署,找程邈等人商量。”
“臣所言句句屬實,請陛下明鑒。”
嬴政額首道:“宗正之言,朕又豈會不信?”
“他們這麼有心,臣自當成全。”
“宗正這段時間可對他們多加照拂,另讓勘字署的官吏多加參與,儘快讓這幾個小子編寫的《字書》問世,朕現在倒是有些好奇,這幾個小子在宮中悶頭能弄出《字書》。”
“哈哈。”
嬴政大笑出聲。
嬴賁苦笑一聲,隻得點頭稱是。
他心中很是好奇。
為何陛下會突然對二公子等人這麼上心?
還有這《字書》又有何意義?
大秦學室授課內容早就有固定範式,也更為貼合大秦實際,就算二公子整理出《字書》,也難以得到朝臣認可,這一番折騰下來,完全是白白浪費時間跟精力。
毫無意義。
嬴賁繼續開口。
等將所有公子情況一一具明,嬴政稍微詢問了一番,又對宗正做了一番叮囑,就讓宗正離開了。
鹹陽宮內。
眼下再度變得安靜。
嬴政將案上竹簡合上,輕聲道:“嵇恒,你對朕可真是了解,甚至可謂是投其所好,以你的聰明才智,又豈會隻有這般辦法?尤其在固本之後,大秦可選擇的方向太多了,你之所以提出這些辦法,完全是出於朕。”
“你是故意選了一條近道。”
“你是在擔心朕的身體,如果按部就班下去,朕的身體恐撐不到那一天,若是真的撐不到那天,以扶蘇的能力,是難以繼續執行下去,你擔心最終會功虧一簣,所以你故意將這些說給扶蘇,為的就是搶時間。”
“搶在朕身體出問題前,將大秦現有積弊解決掉。”
“不過朕準了!”
“朕也想看看,朕一手創建的大秦,是不是真有天命在身。”
“時來天地皆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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