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比藍色氣刃強勁百倍的銀芒,將那藍色氣刃儘數打散之後仍不減半點威勢,猛地襲上付柔嘉的左肩,將其逼退數丈。
盯著眼前突然冒出且靈力深厚的‘美貌女子’,付柔嘉深知自己無法與其抗衡,隻得倉皇而逃。
沈馥與寧無殊連忙上前查看文升的傷勢,然而卻來不及了。付柔嘉那一腳帶著三分靈力,根本不是文升可以承受的。
到底還是晚了。
對文升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幾人除了密林之後,將文升一家的屍體埋在了一處,整個村子的人都來祭拜,包括那八個人,隻為了文升最後的拚死相救。
善良的人終究還是會回到善良的路上。
文升到底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那些他曾經無比熟悉的人無辜枉死,儘管他曾經因為難以承受的痛苦而使得他一時做了錯誤的決定。
隻是為何從不見良善之人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在想什麼?”君珩見她盯著文升的墓碑出神良久。
“我在想,為何總是好人不長命?”沈馥道。
“人之壽命長短,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非以好壞能夠區分的。”
這時,寧無殊拿著一個東西朝他們走來。
“你去哪了?”沈馥問。
寧無殊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我剛剛想起文升的那個銀鏡掉在密林裡了,我去找了回來。”
“當時我就覺得這東西神奇,讓我來研究研究。”沈馥上前與他一同望向銀鏡。
如同水滴入湖,陣陣漣漪過後,鏡麵逐漸變得清晰。
鏡中畫麵竟然顯示的是曜星弈宗的後山。
熟悉的畫麵觸動了沈馥塵封已久的記憶,那年曜星弈宗舉辦‘黑白會’以棋會友,弈宗宗主邀沈烈前往,沈馥也跟著去了,那時她不過六歲,因覺得觀棋無聊便跑了去弈宗後山,在那裡,她看到了正獨自一人下棋的寧無殊。
她叫他,他也不應。最後沈馥故意動了他的棋盤上的棋子,才換了他一個平靜無波的眼神。
這裡不但老頭兒多,連寧無殊這小小年紀也是如出一轍的老氣橫秋,沈馥隻覺得弈宗從裡到外、從人到物都無聊至極,自此之後再也沒去過曜星。
說起來,那竟是在道宗壽宴之前,他們唯一的交集。
漣漪乍起,畫麵開始變化,這次銀鏡中出現的是寧無殊,十五歲的寧無殊。
以及……十三歲的沈馥。
道宗壽宴,劍宗賀禮,靈珠不見,被關地牢。
穿著殷紅石榴裙的小姑娘趴在少年的背上,吸了吸鼻子,“你、你累了嗎?”
“沒關係,我不累,彆怕,馬上就能回家了。”
小姑娘點了點頭,摟著少年脖頸的胳膊又緊了緊,臉上恐懼的神色微微緩和,心裡一直記著少年的話。
不怕,不怕,馬上就能回家了。
寧無殊背著沈馥一路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唯恐道宗發現沈馥失蹤追上來。
衣衫被汗水浸濕的少年稍顯狼狽,他將她放在羽宗門前,擦去額上的汗,“快,快上去吧,回家就好了,有沈宗主護著,就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那你、你怎麼辦?不然你和我一起回羽宗吧,爹娘知道是你救了我,一定也會護著你的!”
他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不了,我也要回家了,師父還在曜星等著我。放心吧,我很小心地將你帶出來的,沒有人知道是我。”
小姑娘還是有些不放心,將她驚羽扇上掛著的七彩絡子扯下來,塞到了寧無殊手裡,那是她娘親手做的,整個羽宗弟子都識得,“那如果有人要傷害你,你一定一定要拿著絡子來羽宗找我,好嗎?”
少年笑道,“好。”
隻是彼時的少年和小姑娘,還並不能料到世上的人心到底是多麼的險惡和貪婪。
畫麵再一轉,依舊是沈馥趴在寧無殊背上,隻是與剛剛不同的是,趴在他背上的是二十三歲的沈馥。
寧無殊背著雙眸緊閉、一身血汙的她一路到了搖光,穿過一片茂密的叢林,來到一處山洞前。
那時的山洞前還並不是漫山遍野的花兒,他將她放到了山洞裡的那張石床上。
那是沈馥不久前醒來的地方。
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寧無殊都會來山洞看一看她。
‘啪’地一聲,銀鏡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層土,君珩模糊地看到了山洞裡昏睡的沈馥與站在一旁的寧無殊。
銀鏡裡顯現的最後一幅場景,從頭至尾,沈馥毫不知曉。
原來,從拚死從化龍淵救了她的,是……寧無殊。
“你……”寧無殊從未像此刻一樣仔細打量過沈馥,半晌,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若我所料不錯,這銀鏡應是靈鏡‘溯洄’。所謂溯洄,即是可以回溯鏡中人的過往,若是兩人同時出現在鏡中,那鏡中的過往即為二人共同的過往。所以——”
“是,我是沈馥。”一陣風揚起她垂落的青絲,沈馥彎起眉眼,將楚先生在她臉上施的易容術祛除,露出了一副更勝之前十倍的容顏。“原來,又一次將我帶去搖光的人,還是你。”
寧無殊忽地一笑,如融融的風,“真的是你!你、你醒過來了?我這段時間沒去看你,沒想到你竟然醒了——”
後麵的話在女子突然而來的擁抱中戛然而止。
寧無殊聽見埋在他胸膛的女子輕聲道,“多謝你呀,寧無殊。”
他怔怔的,垂在兩側的手臂不知道該不該抬起,隻覺心,忽的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