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子!
湯麵條!
揪麵片!
肉醬拌麵!
還有以麵包肉、麵包菜為核心邏輯延伸出來的一係列吃食,可謂是極大的豐富了漢人的食譜。
什麼蒸飯肉羹煮菜——能比得上一盤餃子?
什麼米粥鹹菜——能比得上兩個包子?
自打有了麥粉麵食,長安城的貴族群體中,甚至開始湧現出一大批美食家!
這些人過去,不是鬥雞走狗,就是欺男霸女、魚肉百姓;
現如今,卻都把自己關在了宅邸之中,苦心思慮:麵食,還能做出個什麼新花樣?
有了點子,說乾就乾——趕緊做出來嘗嘗!
由於這些紈絝子弟逐漸展露出轉變為大饞丫頭的傾向,就連長安城的民事、刑事案件,尤其是以貴族作為被告的訴訟案件,近幾年也是肉眼可見的降低了不少。
總結而言就是:在今天,鬨出這出‘太倉儲麥有變’的紕漏之前,劉榮推動宿麥為漢家第一主糧一事,還沒有被哪怕一個人找出‘不如粟’或不如其他主糧的缺陷。
明白了這些,再來說這件事兒隻能借人之口,而不能由劉榮直接說出口,也就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了。
——借人之口,尤其是借專業人士之口,劉榮可以說:啊?是這樣的嗎?
朕不知道啊!
朕和大家都一樣,還以為糧食都是一樣的,粟能存十幾二十年,麥肯定也可以!
誰知道這麥這麼特彆——非但特彆好吃,還特彆難儲存啊?
可若是劉榮主動說:朕知道了,肯定是麥不好儲存;
那事情就大條了。
——你早乾啥去了?
——知道不好存,你還推行以麥作為主糧?
“嗨……”
“也怪朕沒早些想到這一樁……”
直到今日,劉榮才從塵封的前世記憶中,隱隱約約摸索到了一部分片段。
——粟,作為華夏封建時代最為重要,同時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後世新時代沿用的主糧,可謂是極為特殊。
相比起稻,粟對於灌溉量並沒有太大的要求;
相較於麥,粟又對倉儲沒有過分精細的要求。
隻要有灌溉,粟就能長起來!
至於施肥、除草、除蟲之類,並不影響粟能否生長、結果,而是隻會影響產量。
可以說粟,是華夏農業史上,出現過的所有主糧級作物當中,種起來最省事兒、最省力氣,同時又是種植成本最低、產量相對最高的那個。
不是說粟的產量,就真的比稻、麥等後世人耳熟能詳的主糧更高;
而是說在同等氣候、條件,以及同等土地肥力、同等耕作精度下,粟的產量最高。
或者應該說,粟最不受外在因素影響,產量上限雖然比不上後世的主糧,但下限卻極高。
——在如今漢室,有相當一部分的地方,還保留著極為原始的‘刀耕火種’。
某些極個彆懶漢,更是能做出春天往田裡撒一把種子,等到秋天才第二次出現在田間坐等收貨的奇葩事。
可粟,還真就能長得起來!
且不說產量——春天撒一把種子,一直到秋收都不管不問,單靠雨水灌溉,還真能長得出來、結的出果!
而劉榮推動宿麥,即冬小麥作為主糧,其實考慮到的是宿麥產量更高,麵食的營養價值也更高;
與此同時,宿麥和現有的粟本身又是錯季作物,若是舍得下力氣,完全可以做到一年內將粟、麥各種一茬,以最快達成漢家農產總值的翻倍!
唯獨被劉榮忽略掉的,便是倉儲成本。
麥,不好儲存。
至少沒有粟那麼好儲存,也不像粟那般,可以在沒有冷庫、空調的前提下,在這西元前輕輕鬆鬆儲存十幾二十年。
想到這裡,劉榮對於漢家未來的主糧——主要是粟、麥二者之間的取舍,也隱約發生了些許變化。
眼下的狀況,讓劉榮想起了後世。
——高產的雜交水稻,產量夠高,種植成本夠低,也好儲存,卻不好吃;
其餘諸般主糧,如麥、稻等,哪兒哪兒都好,就是不好儲存,產量也一般。
所以,後世華夏以雜交水稻作為戰略儲備糧,而以麥、稻作為日常主糧。
對於劉榮——對於漢室如今的狀況而言,後世的這一案例,顯然極具參考價值。
“仍以粟作為戰略儲備糧,麥則作為日用主糧,以及軍糧……”
“嗯……”
片刻間,劉榮就已經有了大致想法。
隻是眼下,還有一個問題等著劉榮拍板解決。
——石奮、石建父子的問責規格;
準確的說,是此次‘太倉麥儲存不當’事件的定性……
“既是不知者無罪,此番,便且如此吧。”
“——太倉令石建,不知宿麥倉儲之要,竟不知相問於老吏,倨傲自負;”
“著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
“少府石奮,身為太倉令之舉薦者,更乃太倉令石建生父,知其謬誤而不加以指正、教誨;”
“罰俸一年,以待後效。”
···
“凡太倉令上下,儲糧不善,罰俸三月,下不為例。”
“著:故長安倉倉吏鄭二,為太倉令丞,從旁輔佐倉令石建,重擬倉儲宿麥之策。”
“——另諭少府內帑:自今歲始,凡太倉所儲之糧,粟不得逾十歲,麥不得逾三歲。”
“倉儲粟、麥,當以九一之比——主以儲粟,輔以儲麥。”
“乃告天下萬民:麥儲不易,當即食之;粟可久儲,當倉儲之。”
“再行令少府,廣夠粟千萬石充實太倉,以故國本。”
“即太倉所儲宿麥,或平價售賣之,或與相府易為粟而倉儲之。”
“總而言之,從今往後,我漢家之官倉,當皆以儲粟為重。”
“及麥……”
為此次事件做出定性,劉榮頗有些遺憾的看了看遠處,那一個個儲存有冬小麥的糧倉。
終,還是苦笑著一搖頭。
“便當是讓天下百姓民,又軍中將帥,吃得好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