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如今的少府卿,是唯唯諾諾,隻知道執行,卻根本不具備主觀能動性的萬石君石奮。
所以,在鹽鐵之事當中,與少府相關的議題,劉榮大概率要同老少府,如今的丞相劉舍商議。
——比起石奮,即便是已經卸任少府數年,劉舍也依舊是劉榮更為偏向的‘少府問題專家’。
劉舍這個劉榮心中的‘榮譽少府’到場,正牌少府石奮自然也無法缺席。
就算石奮無法領回劉榮的意圖,也至少要讓石奮知道,朝堂接下來要做什麼事,免得到時候具體操作起來,石奮這個少府反倒跟不上節奏。
除了丞相劉舍和少府石奮,剩下的人,也基本都是如今朝堂之上,最令人矚目的重臣。
——亞相禦史大夫竇嬰,一方麵是代表東宮竇老太後出席,一方麵,也是以亞相的身份,參與這場規格極高的政治商討會,為日後擔任丞相積累政治經驗。
內史韓安國,作為坊間百姓口中的‘關中的丞相’,自然也出現在了這場商討會當中。
至此,漢家三公九卿、共十一人(太尉閒置)當中,最舉足輕重的四人:丞相,禦史大夫,內史,少府,已是悉數到場。
剩下的七位——典客、宗正、太仆、大理(廷尉)、衛尉、郎中令、奉常,則於此事沒什麼關係,劉榮便沒叫。
反倒是幾個年輕人,竟也被劉榮以‘旁聽’的名義,召入了這場級彆奇高的會議當中。
——謁者仆射汲黯!
——大理下屬刑獄司監令張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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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才剛得以察舉入仕,擔任郎官的‘先賢’顏回之後:顏異。
很顯然,劉榮是想通過這一場更偏經濟範疇的政治會議,來給這三位朝堂新星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但在其餘四位公卿重臣眼中,劉榮這個安排,確實有些彆樣的味道了……
“陛下這是……”
“已經定下了鹽、鐵之事的主事者?”
這個猜想一旦在腦海中出現,四人便愈發覺得自己沒猜錯。
看看這三人!
汲黯——官宦世家子弟,祖輩世代為官,對於官場上的彎彎繞,那都是能總結出一本祖訓的!
再加上汲黯本人,又是走的‘道德君子’的為官路數,剛正不阿,原則性極強。
即了解官場生態,即各種明裡暗裡的潛規則,同時又極具原則——妥妥的禦史胚子。
張湯那就更明顯了,謎底直接就在謎麵上:大理(廷尉)新生代俊傑,律法人才!
同時,張湯雖也算得上是官宦子弟,卻在父親過世後,經曆過一段家道中落的低穀,對於基層,尤其是地方鄉村的一切,都有著極為深刻的了解。
律法人才,熟知基層——妥妥就是個判官,一抓一個準那種!
最後的顏異,看上去沒什麼好說的,但和前麵兩個人放在一起,那就有些令人暗暗咂舌了。
試想一下;
在鹽鐵之事議定後,劉榮把這三個人派去了江都。
既然是要針對鹽、鐵搞壟斷,那自然就會不可避免的,觸碰到原有的鹽商、鋼鐵商人的蛋糕。
雖然個人安危不至於出問題,但明槍暗箭,終歸是少不了的。
到那時,按照這三個人的配置——一個禦史胚子,一個判官閻王,一個先賢後人、學術大拿!
真要有人跳出來搞事,汲黯奏折一寫,張湯把人一抓,該叛叛,該殺殺!
臨了還有顏異這個顏回嫡傳後人站出來,安撫那些個學閥……
“嘶~”
“即下定如此決心,鹽鐵之事,隻怕陛下已是胸有成竹。”
“便是阻礙再大,怕也沒人能阻止陛下了……”
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是通過腦補得出這個結論,劉舍、竇嬰、韓安國、石奮四人暗下,也頓時生出了一股肅然。
——事情還沒定下,辦事兒的人,劉榮已經安排好了。
甚至就連事兒怎麼辦,劉榮都已經專門找了相應特長的人,來組成最終的班子。
既如此,那接下來的商議,就不存在‘鹽鐵官營要不要搞’這麼個議題了。
剩下的問題,隻有怎麼搞、在哪搞、讓誰搞,以及什麼時候開始搞……
“鹽、鐵之重,不遜於糧、布——皆乃關乎宗廟社稷,又係百姓民生計之大政。”
“糧價鼎沸,朝堂當平抑糧價,與民飽食;布帛價高,朝堂亦當平價售布,與民暖衣。”
“——鹽、鐵亦然。”
“自先孝景皇帝三年,關中糧價鼎沸,後又朕以儲君之身,主持糧價平抑事,我漢家,便定下了糧吃不炒之百年大政。”
“於是,少府官營糧米,將糧食這關乎宗廟、社稷安穩的命脈,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中。”
…
“至今過了五年,少府內帑官營糧米,或許還沒有展現出明確的成果。”
“但糧食價格穩定、百姓民沒有因為糧價波動而苦不堪言,本身就是糧食官營最根本的初衷。”
“而現在,朕要再對商人們下一次‘殺手’,讓少府把手,往鹽、鐵上伸一伸了。”
“——和官營糧食一樣,還是少府內帑官營的路子,不限時、不限量的購入售出,以確保價格穩定。”
“但和糧食稍有不同的是:鹽、鐵兩項,少府不單要做一個倒買倒賣的商販,同時也要做辛勤耕作的‘老農’。”
“換言之,少府內帑要製鹽,要鍛鐵。”
“並且要以價格低廉、質量上乘的鹽鐵,將鹽、鐵私商全部倒逼去其他行當,以達成對鹽、鐵的全麵壟斷。”
“這件事的諸多難點,便是今日,朕欲與諸公商議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