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散!
夢是破碎的,雪是冰冷的,簌簌從天井飄落;血是溫熱的,汩汩從她藕似的肘腕處流淌下來,滴落在青玉蓮瓣碗中,頃刻之間,便裝了滿碗。
那男人身形奇偉,臉色鐵青,他端起青玉蓮碗的手,蒼白,修長,他不住地顫抖著。一仰脖將那碗微漾的鮮血一飲而儘。嘴角殘留的血跡,鮮豔如一朵怒放的紅蓮,帶著難言的妖冶與詭異。
她慢慢放下柔軟的衣袖,跪在那蒲團之上,臉白若紙。她挨在香案上,頭頂的菩薩像莊嚴肅穆。
她一言不發地走出地宮,眼前一汪碧綠的湖水零星地散落著幾片圓圓的蓮葉。她坐在湖邊默默垂淚。手腕處的傷口,隱隱作痛。
傅流雲抱著一捧野花衣袂翩躚,湖水倒映著他俊美的容顏。
他坐在她身邊,沉默著。
湖水微漾。
他就這樣,一言不發地陪她一直坐到天黑。
你不喜歡這裡就離開吧!天地之大,一個人為何要把自己拘禁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
天地之大,偏偏無她容身之處。
……
阿七悠悠醒來,葉寒涼坐在案前喝著茶,翻看著那本《流雲食單》。
你醒了。
他的聲音清脆婉轉,像清晨剛出林的百靈鳥兒。
阿七跳起來,三步並兩步躥到他麵前,奪過那本書。
你怎麼可以亂翻我的東西?
葉寒涼一臉純真地望著她,放下茶杯。
我餓了。
阿七看他一眼,轉身離開去了廚房。
一碗簡簡單單的羊湯麵,兩個人坐在樹下,悄無聲息地吃著麵條。
多吃點兒。
阿七將自己碗裡的一塊羊排夾給他。
葉寒涼定定地看著她。
怎麼?這就感動了?
阿七哂笑道。
胸口可還疼?
他的眼神依然如風冰冷,與他此時小小的身形實在不相匹配。
阿七深深吸了口氣。還是有一絲絲的痛感隱隱傳來。
明明想表達一下關心,他卻依然用那種彆人欠他幾百萬的語氣。
不疼了。
她灑然一笑。
對……對不起……
那是葉寒涼生平第一次向人道歉。
什麼?
阿七擱下筷子,臉上春風拂柳般的笑容,比這秋初的陽光還和煦百倍。
哼。
葉寒涼將碗推開,起身離去。
阿七埋頭吃麵、喝湯。
微風吹過,頭頂上的樹葉開始飄落。
暑去涼生,一葉知秋。
今日,孟秋,七月初七。是民間的乞巧節,也是她的生辰。
無人為她慶祝。
生亦何苦?死又何哀?
外麵亂了一陣,便消停下去了。
阿七將廚房清潔乾淨,給爐灶上添了一把火,便回到屋內。
葉寒涼窩在美人榻上小憩。
阿七拿了件薄裘搭在他身上。
她將箱籠裡的衣裳都翻了出來,挑了兩件淡青色的,在他身上比劃了兩下。她把自己未穿過的新衣裳改了兩件給他穿。傅流雲留了一箱籠的衣物給她,卻帶走了她的心。他一點消息都不傳給她。好像世間不曾有過她這個人似的。
一鉤淡月天如水。
夜幕降臨,葉寒涼望著天上的月亮怔怔發呆。
晚餐又是麵條。
燈光下他的臉色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