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是什麼意思?難道王爺當真已經病到需要衝喜的地步了?”
“我聽宮裡來宣旨那些人說的話,是這麼個意思。”
“那……那王爺會不會活不成了?”
“呸呸呸!少在這兒胡說!王爺這麼好的人,當然會長命百歲的!衝喜一準能衝好!”
懿澤踱步往前慢慢的走著,心跳越來越加速,她很害怕,無法形容的害怕。
天晚之後,懿澤又隱身來到藤琴書屋外麵,和之前一樣,隻有胡嬙一人在永琪身邊,其餘侍從都在外麵。
懿澤在門縫中看到,又是在永琪睡著之後,胡嬙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的香料,倒進香爐,撥弄幾下。與上次不同的是,胡嬙沒有把紙包的香料全部倒入香爐,而是留了一小點灑在香爐旁邊的桌案上,然後才蓋上蓋子。完成了這些,胡嬙仍然是交待了卓貴幾句話,離開了紫薇寒舍。
這個舉動,讓懿澤越想越不對勁,她覺得這裡麵有文章,卻想不明白其中的文章是什麼。她想,或許太醫能夠辨認這些東西,於是次日太醫來請安診脈時,懿澤又隱身前來,想找個機會讓太醫注意到這個香料。
吳謹、楊開泰、王振文一起來給永琪診了脈,又共同斟酌著開藥方。永琪無聊的躺著,看著太醫們和丫鬟侍從們忙來忙去。
胡嬙慢慢走近幾個太醫,一邊走著,一邊問:“各位大人看我們家王爺這病,較之前如何?”
吳謹答道:“格格,王爺的病這些日子都沒多大變化。不過,如今正值臘月,正是最冷的時候,隻要病不會更重,到了春上,痊愈便不是一件難事。”
“你們說病沒多大變化,可是,我覺著我們家王爺最近幾日精神變得更差了,這到底是什麼緣故?”胡嬙說著,走的離香爐越來越近,在挨著香爐的時候,打了好大一個噴嚏,忙用手帕捂住鼻子,低頭道:“我失禮了,失陪一下。”
說著,胡嬙忙到一旁角落裡去收拾自己。
永琪見胡嬙這個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
王振文在胡嬙打噴嚏時,果然注意到了香爐外灑出的香料,便走了過去,撚起聞了一下。
懿澤隱身在一旁看著,心中更加奇怪,胡嬙分明就是故意要讓太醫注意香料的存在,她昨晚想了一夜的辦法不過是白費心。
果然,在胡嬙又轉回來的時候,王振文問:“敢問胡格格,這個香爐的香料平日都是誰管著的?”
胡嬙的態度十分平靜,輕聲的答道:“王爺房中沒有丫鬟,都是小廝,不大弄得慣這些,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我親自弄的,王太醫怎麼關心起香料了?”
王振文拈著那點香料,向吳謹、楊開泰道:“請二位老師幫學生看一看,這可是傳說中的迷魂香?”
吳謹上前聞了一聞,點頭道:“像是。”
楊開泰亦道:“我沒見過這個,但與書上說的極像。”
胡嬙故作詫異的問:“迷魂香,是個什麼?我一直用的都是白芷、艾草、丁香,從沒聽說過還有種香料叫迷魂香?”
吳謹道:“格格有所不知,傳說中迷魂香的味道與眾不同,若是偶爾聞到,也無妨,但若是做了常用的熏香,不需要很多就能讓人少氣無力,像麻醉劑。長此以往,人會在不知不覺中意識模糊,甚至死去。微臣猜想,這可能就是王爺近日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的原因。”
懿澤在一旁聽著,猛然想起當年碧彤將胡嬙從冷宮接入王府,放在永琪房中侍疾。後來孟冬懷疑胡嬙加害永琪,一同質問時,胡嬙就告訴她們在香爐裡放了迷魂香。孟冬當時也說過一番和吳謹今日極為相似的話“傳說中迷魂香的味道很特彆,偶爾聞一下沒什麼,可是放在近處天天聞,隻要一丟丟就會讓人少氣無力,像麻醉了一樣,如果時間更長、量更多,就會慢慢的失去意識,最後……”
“這……這怎麼可能?”胡嬙做出大驚失色的模樣,後退幾步,如自言自語一般:“我天天在王爺房中,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王振文道:“王爺自患病以來,應該一直是獨居吧?如果隻有王爺一人中招,其他人卻無恙,那說明這迷魂香白天是沒有的,隻有夜間才有。王爺吃了藥嗜睡,自然難以察覺周圍的動靜。”
“夜間?”胡嬙忙問卓貴:“最近夜裡都有誰來過王爺房裡?”
卓貴抓耳撓腮,仔細想了半天,道:“也沒誰啊,左右不過是這幾個輪流值夜的人。咱們沒事都不會過去打擾王爺,更不可能動香爐啊!”
永琪微微的側起身子,弱弱的喚了句:“嬙兒……”
胡嬙急忙走到永琪身邊,扶著永琪問:“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永琪的手臂很無力,幾乎不能支撐著讓自己坐起,臉色是那麼暗沉,氣息微弱的慢慢道出兩句話:“不要問……不要追究……”
“有人要害你,怎麼可以連問都不問呢?”胡嬙說著話,眼淚又嘩啦嘩啦的流個不停。
懿澤佇立在側,心中默默感歎著,胡嬙的演技,還真不是一般的好。這些年她都以為胡嬙是真心喜歡永琪,不想胡嬙還會有加害永琪的一天。
永琪沒有力氣說太多話,隻是不住的搖頭,勉強在胡嬙耳邊說:“把香爐滅掉就是了。”
三個太醫麵麵相覷,望著軟成一攤的永琪,和淚流不止的胡嬙。
永琪看了卓貴一眼,卓貴會意,上前對三個太醫道:“王爺希望三位出了這門,就當沒看見這回事。咱們以後就不再用香爐,小心伺候王爺,奴才在這裡謝過各位太醫了。”
三個太醫都忙還禮,向永琪拜道:“臣等遵命。”
開了藥方後,卓貴送太醫們出去,又留胡嬙單獨在房中服侍永琪。
懿澤站在門前,看著太醫們遠去,卓貴等侍從都散去,暗暗的想,乾隆和皇親國戚們每天都在關心永琪的病情,大概所有的人應該都想不到,加害永琪的人會是最貼心侍疾的胡嬙。
香爐已經被滅掉,懿澤回頭,看到胡嬙扶永琪躺下。胡嬙用手帕拭淚,向永琪哭哭啼啼的傾訴著:“你就跟我走好不好?在這裡,你的病好不了,還有一大群人要害你,你哪裡還有命?你跟我走!跟我走!”
永琪隻是不住的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
胡嬙哭著問:“你這樣折磨自己,到底是圖個什麼?你能等出個什麼?你的等待早就沒有意義了!這樣煎熬,你還在堅持什麼?難道一定要把命搭進去,你才安心?”
胡嬙哭的越發傷心,永琪已無力安慰,隻是眼睛半睜半閉的看著,卻不做任何表態。
懿澤凝望著這一幕,她竟然覺得胡嬙的傷心很真實。如果可以裝模作樣到這個程度,恐怕世間無不可被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