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已經猜想到那發笑之人是愉妃,孟冬卻故意問:“那是誰啊?”
如溸答道:“那個聽說是在冷宮時服侍誠嬪娘娘的宮女,雖然是個傻子,但娘娘說陪她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不忍相棄,一直叫奴婢們好生伺候著三茶六飯。剛才大概是瘋病又犯了,才跑了出來!”
孟冬又問:“她不犯病時,就不會跑出來嗎?”
如溸又答道:“平日很少見跑出來的!一般都是若雨姑姑讓人把飯菜送進去,有兩個小丫頭輪流在裡麵陪著呢!”
孟冬點點頭,向懿澤道:“我看誠嬪娘娘怕是還得很久呢!要不……咱們就先回去吧!”
懿澤會意,就隨孟冬一起出來了。
懿澤不解的問:“這可是大白天,他們怎麼把一個大活人從永和宮弄到永壽宮的?”
孟冬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懿澤無奈的歎著氣。
“我們已經沒有機會知道她是怎麼來的了,不過……或許有機會知道她要怎麼回去……”孟冬看著懿澤,神秘的笑了笑。
懿澤琢磨著,先前的傻宮女海岩既然可以回到永和宮繼續做愉妃,那麼接下來當然也應該會有回永和宮的一天。如果她想知道其中的隱情,恐怕隻能守株待兔了。
於是,這日兩人出宮各自回府後,懿澤又以隱身的方式入宮,來到永壽宮海岩的臥房內。她看到的海岩果然還像先前在冷宮時那樣瘋瘋傻傻,隻不過因為有兩個小丫頭伺候著,模樣不會臟兮兮,但也因此更能辨認得出與愉妃的容貌一般無二。
為了不錯過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懿澤不敢離開,也不敢睡著,在這裡呆了一天又一天,結果每天看到的都是海岩吃飯、喝水、睡覺、傻笑,兩個小丫頭輪流送飯、喂飯、看守,毫無收獲。
天氣漸冷,京城又開始下雪,懿澤仍然在海岩房中苦守著,有時很餓,有時很困,但卻一直不敢睡著、不敢離開。這種感覺,讓她想到了曾經的一段相似的經曆,就是永琪被囚禁在緬甸牢獄和軟禁於緬甸王宮的那一段時間,懿澤也是這麼隱身相伴,日日夜夜不曾遠離。如今永琪早已不在,她為了追究出一個答案,隻能日日夜夜的守著永琪所謂的生母。
孟冬來榮王府找過懿澤許多次,但都沒見到懿澤,便猜到懿澤仍然在永壽宮監視著海岩的動靜。
臨近新年時,宮中各處都按例裝點起來,在除夕之夜,所有皇親國戚又聚在一起辦家宴,然後就是正月裡宮中及各府中相互拜見送禮,懿澤都不曾露麵。
大約有四五個月,宮中和榮王府中的人都沒有見過懿澤,以為懿澤是又一次失蹤了。
春上,乾隆攜容妃、惇妃等六位妃嬪,以及永瑆、永琰、綿億,外加朝臣、侍衛等兩萬餘人,啟程東巡拜謁盛京,行祭祖大典。京中整個皇城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宮內的人影也稀稀疏疏。
懿澤在永壽宮已經呆的筋疲力儘,還是咬牙堅持著。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看守海岩的一個小宮女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海岩也在床上睡著,懿澤隱身蹲在牆角,也幾乎昏昏欲睡。忽然窗戶響了一聲,懿澤猛然警醒,看到一個黑衣蒙麵人跳窗而入,先用熏香熏過那個看守的小宮女,然後又輕手輕腳的來到海岩床前。
懿澤睜大眼睛看著這個蒙麵人,隻見那人突然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就要捅向熟睡的海岩。懿澤不及多想,忙上前一腳踢掉了蒙麵人手中的匕首。
蒙麵人看不見隱身的懿澤,卻感到自己的手被踢了,一陣驚恐,又慌忙跳窗而逃。
懿澤很想知道這個蒙麵人是誰,於是緊追不舍,但又與蒙麵人保持著一段距離,見那人身手矯健的跳出永壽宮,又敏捷的避開了巡夜的侍衛,穿過交泰殿與乾清宮之間的石板路,最後翻牆進入了景仁宮。
懿澤一路隱身追隨,跟到景仁宮,又看到蒙麵人跳窗進了正殿的後窗。懿澤站在窗外緊盯已經停下腳步的蒙麵人,蒙麵人摘下了麵紗,然後扶著椅子靠背一直喘氣。那麵龐,懿澤一眼便看出,正是景仁宮的主位穎妃。
穎妃喘氣了一小會兒,將全身的黑衣都換了下來,然後丟入火盆燒掉。她的臉上寫滿了憂愁,端坐了許久又躺下。
懿澤猛然想起永壽宮內的海岩,忙返回海岩房中,卻發現床上早已空了,隻有看守的那個小宮女因為被熏香還尚未醒來,跌落地上的匕首還在原位。
懿澤撿起匕首,無奈的歎氣,她守了幾個月,還是沒能看到海岩是如何離開永壽宮的,心煩意亂的帶著匕首來到履王府找孟冬。
孟冬正在睡覺,忽然聽到房中有動靜,嚇了一跳,坐起來看到門是鎖著的,懿澤卻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坐著。
“你嚇死我了!半夜三更的,要是綿惠看到,肯定把你當成鬼!”孟冬披上衣服,下床來走到懿澤身旁坐下,看著懿澤陰沉的臉,問:“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像又瘦了好多。”
懿澤泄氣的答道:“我到底還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孟冬沒太明白,懿澤隻好將方才黑衣人行刺、她追蹤到景仁宮確定那人是穎妃的事講給孟冬。
孟冬聽罷,問:“你認為穎妃行刺,會是為了引你離開?”
懿澤道:“我不確定,但我守了幾個月,就離開了那麼一下下,海岩就正好不見了,哪能那麼巧?”
孟冬搖了搖頭,道:“穎妃如果隻是為了引你離開,她怎麼會讓你看到她回到自己的寢殿?怎麼能暴露她的身份呢?更何況,你不是隱身的嗎?她根本就看不到你!”
懿澤回憶著穎妃逃走時的眼神,還有摘下麵紗之後的行為,的確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陷入了更多的困惑之中。
靜默了一會兒,孟冬忽然說:“我想起來了!”
懿澤愣了一下,看著孟冬。
孟冬道:“你還記得當年胡嬙為什麼會被罰入冷宮嗎?不就是說她行刺愉妃被穎妃抓了個現行嗎?”
懿澤點點頭。
孟冬又說:“我當時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就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實在想不出胡嬙行刺愉妃的理由。現在想來,很有可能是穎妃行刺愉妃,被胡嬙抓了個現行,然後穎妃為了自保,賊喊捉賊。”
“可是穎妃為什麼要行刺愉妃呢?”懿澤十分不解。
孟冬也搖了搖頭。
懿澤滿腦子都是疑問,記得她當年被蛟龍所騙、所傷的那晚,在聽說愉妃在同一個時間突然重病昏睡,她就是這般疑問的心境;還有她去冷宮探望青嵐,見到與愉妃麵容相似的海岩那天,那天她和孟冬一起打聽過海岩的來曆而沒有結果,一起離開冷宮探討著愉妃,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也是這般心境。
早在多年前就已經露出矛頭的事,讓懿澤千頭萬緒的事,她當年竟然就在疑惑之後漸漸淡忘了。
懿澤輕聲的問:“為什麼我當年沒有繼續追究這件事?如果我追根溯源,及早扼殺一場陰謀,是不是永琪現在就還活著?”
孟冬知道懿澤說的“當年”是哪年,也記得那時的每一次困惑,但是在糾結於那些困惑的時候,沒多久碧彤的孩子就出事了,完全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再後來,榮王府接二連三的遭遇不幸,不知不覺就把愉妃和海岩的問題擱淺了。
孟冬在懿澤的眼神中看到了那種遺憾、悔恨、心痛的滋味,她拉住懿澤的手,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