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陣營的官員破天荒地沒有任何上奏,旨在縮短早朝的時辰,儘快判皇長孫一個無故缺考。
大司農捧著笏板啟聲道:“陛下,臣有事起奏。”
梁帝道:“準奏。”
大司農清了清嗓子。
齊王笑了:“大司農,你不會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大司農歎息一聲道:“齊王殿下,你可知大梁有多少地方數月來未下過一場大雨嗎?長此以往,大梁恐將遍地牛蹄之涔、涸轍之鮒,赤地十裡呀。”
齊王的笑容僵住了。
孟閣老捋了捋胡子:“春雨貴如油,若無春雨,何來秋收?”
齊王尷尬得無地自容。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他以為大司農是為了皇長孫拖延時間,不曾想大司農真有要事啟奏。
這下好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成了一個不恤民情之人。
睿王低聲道:“不是說了讓你彆衝動?你是大哥這邊的,你一旦不好,連累大哥和騏兒受質疑。”
齊王瞥了眼睿王另一側的晉王,悶聲道:“知道了,三哥。”
張渠風故作驚訝地問道:“孟閣老,你居然連著兩日上朝,稀罕事啊!”
孟閣老年事已高,梁帝免了他早朝,他隻偶爾上上朝,一月至多三五回。
孟閣老問道:“張大人是對本閣老上朝有所不滿?”
張渠風捧著笏板,皮笑肉不笑:“瞧您說的,下官隻是擔心您上了年紀,多有不便,身子要緊。”
孟閣老撣了撣寬袖:“不勞張大人費心,奉勸張大人少把心思花在勾心鬥角上,還是多想想怎麼為百姓辦實事吧!大司農啟奏之事,張大人可有對策?”
“我……”
張渠風狠狠噎住。
一番話反客為主,扭轉局麵,要不怎麼是閣老之首呢?
孟閣老的眸光一掃,問太傅道:“你也有話對我說?”
“學生不敢!”
太傅立馬老實。
孟閣老站的位子不顯眼,他與張渠風一樣,也以為孟閣老今日不會來,畢竟昨日孟閣老搖搖欲墜的樣子曆曆在目,看著得在床榻上休養一陣子。
“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孟閣老說。
梁帝:“準奏。”
孟閣老正色道:“戶部又拖延款項了,原定上月初便能該送去修繕文淵閣的一萬兩,未見分文。”
戶部尚書虎軀一震:你們鬥你你們的,乾我何事?
太師道:“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睿王壓低嗓音,對晉王道:“大哥,這些人都是我們拉攏不了的中立派,而今居然全都開始替陸臨淵說話了。區區兩場比試,就讓陸臨淵收買了如此多的人心。此子不除,後患無窮。”
晉王的眸子眯了眯。
一個又一個的文官捧著笏板出列,把那條街上少了個井蓋兒的事都扯了出來。
再這麼下去,早朝沒完沒了了。
睿王掃了眼那些為努力陸沅拖延時間的官員,又瞥了眼認真聽朝的梁帝,不動聲色地說道:“大哥,不能再等了,做決定吧。”
他們在外頭有的是高手,隻需大哥一聲令下,便能徹底將陸昭言父子困死在半路。
他就不信,天黑了這群老匹夫還能有話說。
晉王的指尖動了動。
“喲,這麼熱鬨。”
伴隨著一道熟悉的聲音,陸沅意氣風發地進了金鑾殿。
眾人不約而同地朝他看來。
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有些氣喘,但衣衫與冠宇未亂,看得出在進入金鑾殿前是有整理過儀容的。
他走到大殿中央,與陸騏並肩而立,對著龍椅上的梁帝恭敬行了一禮:“皇祖父。”
梁帝點了點頭:“你父王呢?病可好了?”
陸沅道:“多虧了千機閣的燕姑娘,父王已無大礙,孫兒先入宮了,我娘陪著父王在馬車上,稍後就到。”
一番話,不僅解釋了自己遲到的緣故,也給他娘晚到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覲見梁帝重要,但照顧病人更重要,何況病的還是梁帝的親兒子,他娘撇下他爹進宮才是犯了梁帝的忌諱呢。
福王開口道:“你來這麼晚,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兒輸了?”
陸沅聞言,無奈地歎了口氣:“父親突發高熱,一病不起,作為兒子當以父親身體為重,輸贏比不上父親的安危重要。”
大司農感慨道:“長孫殿下不僅體察民情,胸有溝壑,學富五車,更是芝蘭玉樹,品行高潔,至純至孝,實在令人欽佩。”
孟閣老捋了捋胡子:“百善孝為先,長孫殿下做的對,若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無法善待,又怎能信他能善待黎民百姓?”
蔣國公道:“是啊是啊,為了一場比試,連爹都不管了,這不是畜生嗎?”
說完,他想到了什麼,忙對齊王道,“齊王殿下,不是說你。”
齊王:“……”
陸騏對陸沅道:“比試完了,我去府上看看二叔。”
陸沅笑道:“不用,一會兒就能見到了。”
“子午先生呢?”
梁帝問。
一隻顫顫巍巍的手從台階上伸起來:“陛、陛下……草民在此……”
梁帝古怪地問道:“先生這是……”
陸沅風輕雲淡地說道:“哦,趕著入宮,可能路上吹了點兒冷風。”
子午先生:你背著老夫飛簷走壁,你說隻吹了一點?
梁帝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要事啟奏?”
眾人齊齊搖頭:“沒了!”
梁帝起身:“去馬場。”
梁帝曾是武將,他稱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在皇宮建了一個寬闊的馬場。
給寶豬豬挑選的馬駒便是馬場裡的馬兒生下的。
梁帝一眼相中了它。
今日得益於兩位皇孫的比試,皇後與幾位妃嬪女眷也得了觀比的資格。
為了照顧金尊玉貴的後妃們,內務府連夜搭建了涼棚。
皇後端坐在主位上。
她身旁的兩個涼棚裡,分彆坐著胡貴妃與蔣惠妃。
蔣惠妃另一邊的棚子裡,坐著玉妃和明王生母何貴嬪。
胡貴妃另一邊的棚子裡,則是齊王生母沈昭容。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胡貴妃的兩位兒媳也到了——晉王妃與竇清漪。
如此重要的場合,按理隻有正妃才有資格前來,而晉王居然帶了身為側妃的竇清漪,且不是坐在晉王妃的下首處,而是與晉王妃一左一右陪伴在胡貴妃的身側。
可見胡貴妃對她的器重。
晉王妃翻了個白眼。
陛下與大臣們遠遠的坐在對麵,幾乎和她們打不著照麵。
“怎麼還不來?”
胡貴妃蹙眉問。
身後的小太監說道:“聽聞太子身體不適,陛下要先早朝。”
胡貴妃哼道:“就他事兒多!”
蔣惠妃嗤道:“有你事兒多嗎?”
皇後嚴肅地說道:“你們兩個在後宮鬨鬨就算了,文武百官麵前彆給陛下丟臉。”
蔣惠妃端起茶杯,不再搭話。
胡貴妃嘀咕道:“又不是自己孫子,也不知得意個什麼勁兒?”
蔣惠妃嗬嗬道:“隻要不是你的孫子,誰贏本宮都得意!”
皇後冷聲道:“不是讓你們兩個彆吵嗎?再吵,就給本宮回去!”